那几个人面色忿忿不平,似乎要闹到春晖阁里去。
“怎能让个女人来教我等!这岂不是儿戏吗?!”
“哐当——”
还没等他们闹出去。
祝保才倒是先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空椅子,从位子上跳了起来。
太激动差点儿没稳住,张衍不动声色地抵住他脊背,撑了他一把。
祝保才这才大摇大摆地站了起来,目光环顾了一圈,懒懒地抓了把头发,乌黑的瞳仁里射出冷光。
“谁要闹?站起来??”
李郸一愣,正欲开口争辩,目光正巧与张衍相撞。
少年乌发雪肤,生得冰肌玉骨,猫眼恍若琉璃,此时眼睫半垂,无端流泻出些许冷淡与有些高不可攀的艳色来。
一道清朗的,有点儿懒,又有点儿嚣张的嗓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女人怎么不能教你们了?个中道理,你们与我说道说道?”
祝保才眼睛一亮,周身那嚣张的气势顿时散了个无影无踪,下意识绷紧了身子,脱口而出道:“婶……先生!!”
张幼双抱臂俏生生地站在门前,眼里带笑。
“刷”——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
毕竟是长辈,这般强势的出场,让在场一众中二少年都愣了一下。
毕竟在印象里,女人,尤其是能当上老师的女人,都该是温顺的,知礼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跌宕无拘,气势凌人的模样。
眨了眨那双黑黝黝的眼,张幼双挑了挑眉。
这种小男生她上课的时候见得多了,难道还收拾不了么?与这些中二少年相处,首先气势上就要压倒对方。
那原本还忿忿不平的少年们,立刻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气势一矮,纷纷涨红了脸。
李郸愣了一下,犹有不平。
倒是颇为恭敬地行了一礼,昂然道:“我敬佩娘子的才学,但阴阳有别,男女异行,男非眷属,更要避讳。女人之德,当雅合慎修,严奉舅姑,夙夜勤事。妇人教男子,岂不是失大数而乱!”
说到这儿,李郸又顿了顿,脸色缓和了些:“更何况此地男子甚多,恐冒犯了娘子,还望娘子止步。”
“阴阳有别,男女异行。”另一道冷涩沉郁的嗓音响起。
张幼双猛一回头,却发现俞先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更有之前看到过的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儿。
这是不信任她,来旁听她这第一节课。张幼双若有所思。
“李郸,”俞峻目光平静澄澈,神情冷淡,接了方才的话继续说道:“看来你男女大防学得不错,尊师重道学得却不怎么样。”
“俞先生!”孩子一愣,脸色旋即吓白了。
张幼双这才将目光转了回来,静静地听完了,这才开口点评道:“这位同学女诫女论语的确学得不错。”
李郸脸色遽变,心中更是忿忿。
俞先生说他也就算了,她凭什么借着俞先生的话直接说他!
张幼双掀起唇角,笑道:“怎么,你们男人是什么脏东西不成?”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俞峻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珠子动也没动,波澜不惊。
那几个夫子却都勃然变了脸色。
李郸一甩袖口,涨得通红,“娘子这是何意?”
“若你们男的不是什么腌臜的东西,何必让我回避怕污了我的眼睛?”张幼双一边说,一边长驱直入,于众目睽睽之下,在讲台上站定了。
“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意见。”
“所谓意见,无非只是因为我是个女人。”
孟敬仲微微一愣,本来欲要上前打圆场,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王希礼也被她这奔放的作法弄懵了。
“但我并不讨厌你们。”
张幼双道,目光一一与台下那各异的视线对上。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落在了自家美貌的猫猫身上,张幼双精神一振,笑了一下:“因为你们是少年。”
少年???
斋中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