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两个宫娥来搀扶,温氏却不肯起来,仍不停磕着,冠上的翟尾垂下的珍珠流苏一下下打着慕窑方砖,额心很快青紫一大片:“陛下赎罪,小女雅儿十六岁与那畜生私奔,凄苦半生,到了却被他连累,三个孩儿可怜,成了罪人之子,求陛下让臣妇受过罢,是凌迟还是斩首,妇人命贱,替他受了罢。”
皇帝面色冷了下来:“国朝还没有代人受过的律法,夫人是要朕枉顾法度么。”
温氏双手撑着身子,加重了力道,磕的砰砰砰作响,额心很快出了血:“陛下赎罪、陛下赎罪......”
皇帝无奈地一叹,声音软了两分:“此事事关重大,涉案官员、举子众多,朕不能偏私,还望尔等体谅。”
温氏好似没听到,自顾自磕着,地砖上一片鲜红血渍。
两个时辰后,一顶肩舆载着出了宫门,温氏头上缠着白绢纱,雪白的绢洇红一大片,下轿的时候双腿僵硬如木,动一动犹如撕骨裂肤。
素韵忙上来扶:“娘,怎样了?”
温氏眼前眩晕不止,脚下每挪一步骨头格格响,疼的满头冒汗,愤懑地咬牙,泪水滚滚:“慕容雅,你是我几世的冤孽,来讨债的,为了你,老子娘把半条命都扔出去了!”
破晓时分时,狱中的油灯还未熄灭,天窗照进一抹淡薄的曦光,众囚跼蹐缩缩,不知今天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
忽听得典狱趵趵的脚步,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圣旨到——”
典狱们簇拥着一个衣身绣立蟒的内侍官,手捧一卷玉轴黄帛。
卢敬生和其他人连滚带爬跪倒,身上一阵觳觫。
只闻得公鸭似的嗓音高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科场舞弊之事多因风言而起,经查诸多不实,证据不足.....”
温氏膝盖肿的碗口一般大,又青又黑,疼的一夜难以入眠,医者配置了外敷药膏,素韵为母亲上着,小厮跑来报:“夫人,六姑娘,姑爷放出来了,大理寺让去接人,街上都传开了,陛下颁布了旨意,礼部尚书和两位侍郎廷杖二百,流徙边关,姑爷和几位学士挨了一百脊杖,成废人了,圣旨说,凡涉案者官藉除名,永不录用,举子们八十脊杖,贬为白衣,三代之内不得出仕。”
素韵和母亲听罢,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小厮说:“姑爷还在大理寺狱,让去领人,说伤得很重,椎骨和尾骨都碎了,人事不省。”
温氏横眉看向素韵,只见那厢面上毫无温度,鄙夷地冷哼一声,对小厮道:“谁爱管他谁去!以后,他与我们母子三人没半点干系!”
温氏扯一扯嘴角:“这还差不多,是我温良意的女儿。”
素韵将冰块包裹了手巾为母亲缚着,笑的豁朗:“我今时才明白,女人只要有儿有女,有好吃好喝好穿,男人便如同个物件儿,有没有都一样,我以后就盼着儿子出息了。”
定柔今晨起来眼皮突突个不停,皇帝昨夜回来只字未提,外朝的事她也从来无心过问,春和殿众人一致缄默,唯恐她动了胎气。用罢早膳被宫女左右扶着走出庭外,坐到乌木摇椅里喝着神曲茶,月份越大,脏腑越是难受,气喘不顺,胸口烧心的厉害。
外头忽传凤驾至,太后气冲冲进了垂花门,定柔忙费力地起来,迎面瞥见面色不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端着肚子刚要行礼问安,太后尖声骂了一句:“哀家可受不起!”
定柔不知所因何事,只垂颔肃目聆听教训。
太后站在阶下,沉痛无比的音调:“哀家用尽半生心血栽培出来的明君苗子,他杀伐果断,泾渭分明,如今因为你!他正一步步向着昏君的路走去!”
定柔惊诧地抬头。
太后攥着南红指她,咬牙说:“慕容茜!若不是你腹中怀着皇嗣,哀家顾惜玥儿,今日就一丈白绫绞了你这个红颜祸水!你慕容一氏,就是国朝的吸血虫!”
定柔险些一个不稳跌坐了地。
太后拂袖而去。
温氏也刚用了早饭,医者吩咐了双腿半月不能着地,素韵心中感激,不敢离开一步,王氏和四喜领着其他院的妇人来请早安,围了一屋子嘘寒问暖的。
管家来不及通禀,定柔扶着宫女的腕已快步进了月洞门,管家匆忙中大喊:“贵妃娘娘到——”
妇人们一听,猛然喜不自胜,慌手慌脚往外奔:“娘娘......”
定柔一张面容没有半分血色,眼神如冰,走的太急,肚子有些不适,髻上的玉珠曳曳摆动,完全不理睬这些人,被簇拥着,直接进了母亲的寝室。
温氏心知这是来问罪的,慌忙拿茶水蘸了蘸脸。
第183章春光老1割恩断义……
四喜没和别的妇人起哄,转到外头取来翁子里的明前雨水沏了一盏白兰花茶,用的月白釉净色茶盏,厨房每日备着贵妃爱吃的糕酥和蜜饯,一并端着呈盘送进去。
只见一屋子人恭恭敬敬站着,敛声屏息,定柔挺着肚子被一个宫女扶着,目光如一道冷厉的寒光,仇视着母亲。
温氏不敢看女儿,捂着头“啊哟”说着头疼。
四喜呈了茶过去,劝说:“娘娘身子重,不能这么站着,动了胎气怎么得了,快,坐下缓口气,喝点茶压压。”
没想到定柔忽然间发作,猛一把掀翻了呈盘,哗啦一地瓷器的碎裂声,微烫的茶汤泼溅起来,茶叶沫子淌了一地,糕饼向桌下滚去,众人陡然一个激灵,骇的七手八脚下跪,四喜的足尖被烫了一下,幸好隔着几层鞋面,不是太疼,双膝拜地的时候看到定柔的手背也被烫的红了一片。“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温氏和素韵被大大吓了一跳,面容顿失血色。
定柔狠狠指着母亲:“谁让你去求皇上的!”
慕容槐在西厢房的睡着,病中睡得沉,这会子却被聒噪醒了,让丫鬟去看发生了何事,家里妇人太多,总没个消停,等咽了这口气也就能清净了。
丫鬟走出西厢脚下一滞,只见婆子和其他女仆挨着门扇乌压压跪了一地,头也不敢抬,里间传出太太的呜咽之声,这下子也不敢进去了,退回西厢。
屋中,温氏扶着额头哭的伤心欲绝:“老天爷,我生这么多作甚,都是讨债的孽障啊!圆了这个圆不了那个,横的竖的都来埋怨我......”
王氏和几个妇人跪着上来劝,一个个挤着泪:“母亲万不能气坏了身子啊,这个家还得靠您庇佑呢。”
阿弥陀佛,婆母竟有这般布云施雨的能耐,能从皇帝那里求来恩赦,以后谁不慎犯了事,只管求婆母。
素韵上前对着定柔悲切切哭诉:“妹妹,你要发落就发落我罢,娘全是为了我,为了你的两个甥儿,娘跪的膝盖都快断了,头也磕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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