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98节(2 / 2)

gu903();她摘下一只紫花耳珰:“惟将旧物表深情。”

醒来,手心一只紫晶玉瑛的耳珰,正是那年他赠与她的。

颤巍巍站起来,眼睛噙着最后的泪,咬牙对小柱子道:“传户部尚书,户部侍郎,半个时辰后御书房朝议。”

太后已饿的两眼昏暗,乍听到此言,猛然喜极而泣,被锦叶和锦纹扶着站起:“儿啊,你终于悟了!这情再大也没国大,爱再重也不及万民苍生重。”

皇帝眼眶中的泪花盈盈流转,噼啪打在掌心,微微一笑,似在缥缈的地方,道:“我终于知道了,她没有完全陨灭,这天地间还有她的存在,她只是去了一个地方,在那儿等着我。”

太后呆呆望着他的神情,心如刀攒,一声悲呼:“儿啊,你怎就这样痴!”

第198章行宫见月伤心色(已加更)^^……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芭蕉,绿了樱桃。

阖宫悬灯结彩,忙碌着太后千秋令节,今夏雨涝,三日总有两日沥沥淅淅,宫殿的瓦层淋的透了,檐下滴水不绝。白天赤日当空,赫赫熨蒸,水汽氤氲,屋子反倒清新凉润,夜间微有闷热,用上冰和风轮叶扇,一夜好眠,钦天监预测隆兴二十二年是个凉夏,太后便打算在宫中过完寿诞再去淼可园消夏。

锦纹从外头回来,太后在廊下逗安玥新养的一只彩鹦鹉,羽毛长得花里花俏,娇小可爱,却是个笨舌,教了两个月只会说个“啊不,啊不”诚然是个桀骜不驯的。

太后问:“怎么样?”

锦纹失落地摇了摇头:“陛下说,夜里有议会,改日再来陪太后进晚膳。”

太后听罢,不悦地放下鸟食,气道:“改日,改日,究竟他哪时有空?整整两年了,哀家都忘了还有他这个儿子!”

锦叶和锦纹忙劝:“陛下确实忙,听说年节后又添了一个午朝,高句丽国的使节近日也来朝奉,确实忙不暇接。”

太后沉沉地叹息:“他这是怕累不死自己么。”

锦叶忧伤地道:“陛下还没从那伤心的念头儿里挺过来呢,奴婢有时看着,那眉头总蹙着,没个舒展的时候,怪可怜见的,听闻各地的官员探子将国朝翻了个,明里暗里找,也没得贵妃的半点影踪,,鱼沉雁渺,这情形,明显的凶多吉少啊。听闻陛下遣了使臣到外邦去找了。”

太后愁肠百结,坐到廊下嗟叹:“这两年他偏叫自己泡在苦药汤子里煎着熬着不肯出来,明明后宫有人,他却叫自己活得像个鳏夫,哀家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身上。”

从前以为禝儿的性情像太宗皇帝,强毅果敢,杀伐决断。

岂知,他也像他的父皇,至情至性。

多么悲哀,都说母子连心,做母亲的却不懂自己的儿子,原来旧年的母慈子孝,只是做儿子的处处委曲求全,事事依顺着母亲的心思。

夕阳西照,昌明殿,父子俩在进晚膳,小宗时已近两岁半,穿着皇子的香色小袍,头顶两个角角,戴着赤金蟠螭纹项圈,一张稚气幼嫩的小脸,眉如利剑,朗目星眸,与父亲的神韵相像,与哥哥八分貌肖,此刻捧着白玉小碗吃着红稻米饭,小嘴油油的,嘴角挂了几个米粒。金丝楠木圆桌上铺着提花龙纹黄绸桌围,垂着金线流苏,一桌肴馔馨香,皇帝不停为小儿添菜。

撂下牙箸,接过宫女呈盘里的帕巾拭口,小宗时喝了半盏水晶园子汤便觉碗里的饭吃不下了,也撂下小银勺,稚声清脆:“父皇,儿子饱了。”

皇帝看了看碗里还剩两口,诫勉道:“忘了父皇说的,一饮一食来之不易,粒粒皆辛苦。”

小宗时“哦”了一声,重新拿起银勺将碗底的饭吃的一粒不剩。

宫女捧着呈盘递来帕巾和漱盂,皇帝亲手接过为儿子擦了擦小嘴,又漱了口,洗了小手,然后说:“天色还早,父皇有几个奏本要看,你到殿外和他们玩一会儿,消消食,仔细不要跑的太急。”

小宗时眸子一亮,要来最喜爱的充气皮球噔噔噔跑了出去,小柱子和几个宫女紧跟着,到外殿和侍卫们练蹴鞠。

皇帝坐到御案后拿起了朱笔。

殿外传来清脆的笑声,小宗时是昌明殿上下共同呵护出来的幼苗,内监,宫女,殿前直都尉和中郎将,无不奉为至宝,偶尔打个喷嚏都吓得众人担忧半天。

张何两个嬷嬷已年老,心疼贵妃的三个孩子,不忍告老而去,素日留在春和殿打理庶务,宗时的贴身保姆换成了张嬷嬷的二女儿蕊姑。

天色全暝,小儿从净室沐浴罢裹着一张大手巾,被抱着放入龙榻,一双大手轻快地擦拭的干净了,肉嘟嘟的小身子活似个糯米团,穿上寝衣,皇帝的动作娴熟温柔。

头发还半湿着,皇帝将儿子举高高逗了一会儿,小宗时笑的咯咯咯,还未有睡意,逐吩咐取来几个大字,白日刚学了,这会子做温习。

“豆、苗、青......”依偎着父亲的胸膛,又听了两篇寓言,困意渐渐浮上来,枕着手臂,被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拍着进入了梦乡。

皇帝等儿子睡沉了,放在枕上,盖好锦被,小儿睫毛动了动,又拍了几下轻轻打起了睡鼾,蕊姑放下蛟绡纱帐,皇帝这才重新回到东侧殿御书房。对小柱子道:“添些清神香,你们下去歇息罢,朕还有些事情要理一理。”

小柱子心疼:“陛下,龙体要紧呐。”

皇帝拿起了厚厚一沓邸报。

走出殿外,小柱子抬袖擦泪,宫女月莲捧了皇帝要的酽茶,见到此状,也跟着黯然神伤。

两年了,对于旁人来说波澜不惊的时光,对陛下来说却如同酷刑,娘娘刚去那会子陛下痛不欲生,小殿下发烧了一回,陛下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一刻也不离步地守在小摇床前,学会了喂药,学会了换尿布,学会了擦洗沐身,百天大的孩子最是娇弱,事无巨细地关怀疼爱。

太后和皇后多次来请愿将小殿下挪去后宫,陛下执意不肯,要亲自抚育。

听闻先皇就是在昌明殿亲手养大了永王。

那时候,小殿下常常夜哭,陛下批阅着奏章放下笔快步冲上来,不等乳母抱起,抢先一步,哄得清醒了才交给奶母,等吃了奶,再要过来,拍了嗝,抱着举着哄睡了,坐回御座,一手端着,一手拿起朱笔,一抱就是一夜。

御前众人亲眼经历了婴儿是怎样从呱呱啼哭到姗姗学步,小殿下长了乳牙吃的第一口米羹是陛下喂的,第一次下地走路也是陛下扶着,来廷议的官员们时常会见到这样的场景,前一刻陛下正与他们侃侃而谈,后一刻儿啼声一起,立刻起身奔到侧殿,再回来怀里多了个小崽子,一边哄拍着,一边若无其事地继续与他们议事。

官员们起初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有失威仪罢,后宫的人死光了不成?

时日长了,也见怪不怪了。

月莲咽了咽泪,将茶送了进去。

月上梢头,更深夜浓,皇宫沉浸在灯笼的海洋,康宁殿的小姊妹还没入眠,坐在榻上闲话,安可自母亲出宫时移来,与安玥日渐意趣相投,变得形影不离,加之太后对她言语温和慈蔼,上下毕恭毕敬,便没有再搬回回春和殿,每日与安玥同寝同食,出入汀兰学堂,无话不说。

这夜安玥神情恹恹,想起了母亲,她听闻人死后会变成候鸟,飞回至亲的身边,恰一日那只鹦鹉落到了庭下,又观身形娇小,便留下了。

帐帷委委垂地,安玥含泪问姐姐:“你梦到过娘吗?”

安可也勾起了伤怀:“梦到过两次,还是在春和殿,还是从前的时光,她爱为我们缝缉衣裳,手法极快,飞针走线的,一做就是好多。幼时不懂,现在才懂了,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们的人,因为与她血肉相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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