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绣花小鞋的脚步渐近,微风带着淡薄的一缕脂粉香,他耳畔的热意倏然一冷,天生的警惕,不是她!
琵琶五弦娓娓和音,却不是此塞下,乃是君为塞下土,妾作山头石。
猛然回头,身后的人已近在迟尺,月光煜煜映着一张秀美的瓜子脸,明眸皓齿,凝脂鹅腮,端的是国色天香,手臂搭着一件披风,他怒道:“怎么是你!”
高氏大大嚇了一跳,慌忙下跪:“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已知其目的,更加怒不可遏:“你来此处作甚!”
高氏娇柔怯怯:“妾听闻陛下夜间出来,怕着了风寒,特来送暖衣。”
妾?
皇帝眉头大皱:“大暑三伏,朕会中了风寒?”
说到此处只觉满腹烦恶:“滚!”
高氏盈盈含了泪,吟道:“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字字句句衷肠,皇帝握着栏杆,鬓边愈加疼的裂开一般,抬起靴尖,狠狠踹了过去。
皇后翌日接到宫中传信,莒王妃高氏夜里出来赏月不慎摔了一跤,折了一根肋骨,哭的死去活来,还闹了一回咬舌自尽。
时光荏苒,九月末下了第一场雪,漫天雪珠子散落交错,连翩飞洒,将大地蒙上了厚厚的白衣。
雪后初晴,皇帝想起竹林小院外娘子亲手植下几株梅树,想来梅苞灼灼映雪,凌寒而开,到了山上,果然红妆素裹,雪上留下一大一小的两串脚印。
小宗时穿的像个笨笨的小毛熊,滚了几个雪球玩,惊见一只大灰兔惊慌逃窜,方才伪装成树桩子,便觉稀奇的很,紧跑了几步去追,皇帝怕他摔了也紧跟着,追到竹林深处,那野兔已不见了,小宗时失落的很,今日出来忘记带弹弓了呀。
皇帝抱起他拍了拍鞋子上的雪,一边安慰着,转头往回走,脚步顿时滞住,前方一个纤巧袅娜的身影,娉婷玉立。
唇畔含着一抹浅浅笑靥。
第199章莫憔悴,伊人已归伊人归……
瞳孔中彼此的剪影。
她一袭大红猩猩毡银貂毛滚边的斗篷,内穿羽缎绣鸾交领掐牙绿对妗袄襦,站在那里出尘如仙,肌肤底子薄如脆雪,将这琉璃世界的风景都凝聚了。
隔着十步远的距离,竹枝落下片片碎琼乱玉,皇帝怔怔地望着,凭住呼吸,双目眨也不敢眨,生怕一呵气又是一场海市蜃楼的幻想,易碎的琉璃梦。
“夫君。”她轻轻启唇,声韵如轻风扶淡云,过月无痕,又如珠落泉汀浅浅漾起涟漪,乌发利落地绾着圆髻,斜一只白玉花头簪,并一小朵水晶珠花,面上含着柔静婉约的笑意,颊边一抹似是而非的腼腆,眼角难掩病后的荏弱慵态。
胸口传来闷毙的钝痛,皇帝愈发不敢吸气,就那么龟息着,十指尖微微发颤,怀中的“小毛熊”急了,瞪着乌溜溜的眸子,问:“你是谁呀?”
女子唇儿一咧,显出玉粳皓齿,答:“我是小九的母亲,还有小八,可儿,玥儿。”
小毛熊抓抓风帽,小脸端着疑惑。
女子向前两步,笑问:“你是谁呀?是小九吗?”
小毛熊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女子脚蹬羊皮小靴,沿着一串大脚印到了近前,望着小毛熊娇憨的模样,眼中闪烁出慈爱的光彩,融融几乎让人醉去,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小丑脸,又扑闪扑闪手比成耳朵,扮了个小猪,小毛熊立刻被逗笑了,露出雪白齐整的小牙,呵呵如银铃在林中飘荡,顷刻放下戒备,她伸展手臂:“孩子,我是娘亲。”
小毛熊又抓抓风帽,几乎薅下一把毛来,转眸求教地看向老子爹,只见是一副憨傻了模样。于是扁扁嘴,无奈地自己分辨,生硬地喊出:“娘亲......”
女子伸臂在半空,很耐心地解释:“就是小九的娘亲啊,你不信啊,我们来拉钩钩。”
小毛熊静静打量了一会儿,不过片刻间生出了亲密无间的感觉,举了举小胳膊,示意母亲来抱,女子再向前一步,与他们呼吸可及,巧妙地从呆男人怀中接过了小毛熊,衣裳婆娑间幽香淡淡,芳馥沁脾。
皇帝手臂酸软。
望着她,眼睛干涩的发痛。
女子在儿子嫩滑的小脸蛋上一阵大亲特亲,泪珠像断了线滚滚落下。“孩子,想煞了娘。”
而后,泪光迷离地看着孩子爹,踮起足尖,对着那阳刚的唇烙下一个热热的吻,清润甜美。
夜晚的瑞山行宫,还是旧时的月晓云闲阁。
外头又飘起了鹅毛,寝室的地龙烧的极热,玻璃窗上凝若云气,小宗时体魄健壮最怕热,玩的出了一身汗,直嚷嚷嫌锦被太暖,盖了条丝缎薄被,这会子刚睡得沉了,躺在中间呼呼打着睡鼾,和襁褓时的睡相一般无二,活似只小猪崽子。身畔斜身卧着一男一女,正是一家三口,和父皇同衾同席习惯了,不肯跟着保姆睡。
女子支肘托腮,眼光在小儿脸上挪不开,唇角噙着怜爱的笑,方才哼唱着催眠的江南小调,男人如坠云上,神情怔忪,一颗心仍是落不到实地。
女子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肌肤相贴,掌心清晰的热度,他眼眶漫上了泪雾。
不知过了多久,四下只闻得更漏滴滴。
他终于开口,语气带着颤音:“这两年,你都去了哪里?为什么我......寻遍天下鸿断鱼沉?”
定柔眼睫缓缓眨动,如蝶翼翩翾。“前一年就在京州啊,只是你起初没有去那个地方细找。”
“何地?”
“安氏陵园。”
“安......”那地方他的确派人去过,不过是清明、中元、寒衣、生卒祭日这些时候去的,他想着小丫头会去祭拜妙云。
没想到......
她流血甚多,那日昏厥在马车里,鼻息微弱,弥留的状态,妙清急于救治,驾着车到了安氏陵园,那儿守陵者的是个白髯老者,安家的旧仆,还是师傅归葬时相识的,师姑拼尽毕生所学,总算挽留住了一口气。
可仍是未脱危,不过尽人事听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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