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那道身影已经行至屏风转角处。
脚步一顿,沉默了会儿,道:“你病尚未好,省得过了病气给孩子,等你身体大好,再见。”
说罢,抬腿跨出了门槛,消失不见。
舒明悦手臂撂了下来。
……
可每日按时喝药,一连喝了五天,舒明悦的身体不仅不见好,反而似乎有加重的趋势,太医一看不好,心惊胆战的,便去向姬不黩进言。
太医小心翼翼道:“不如让公主看看孩子?”
恐怕是心病啊。
姬不黩正躬身,拿着一支山楂糖哄小孩儿,安安喜欢吃酸甜的东西,尤其是山楂。将山楂捣烂成泥,混合新鲜的蜂蜜,十分酸甜可口。
闻言,慢慢直起了身。
却不说话,垂着一双眼眸,落在安安身上。
她小手肉乎,正抓着山楂糖,歪着脑袋,用洁白的小牙齿去咬糖。
小孩子更敏锐一些,感受到他的注视,懵懵懂懂地抬起头。
对上了一种丝毫不加掩饰的冰寒目光。
安安小手紧紧地握住了糖,变得不安。
姬不黩盯着她的眼睛。
安安很害怕,慢慢垂下了小脑袋,糖也不吃了,只紧张地扒拉自己的玩具。
而从姬不黩的视角看去,小东西又变成一个可爱的雪团子了。
没有那双眼睛,真的很像表妹小时候。
太医小心翼翼:“陛下?”
姬不黩回过神,沉默了片刻,道:“允。”
于是时隔五天,舒明悦再次见到了女儿,小脸蛋已经瘦了一圈,她心疼得不得了,眼圈蓦地红了,一把将女儿抱在了怀里。
安安也很想念娘亲,两只软绵绵胳膊紧紧地搂住她脖颈,像只小雏鸟一样在她怀里蹭来蹭去,“阿娘,阿娘。”
生怕再次离开母亲。
她身体小小,香香软软,很是可爱。
低头看去,便能瞧见一双又黑又大的桃花眼,很漂亮。
舒明悦抬手,擦了擦女儿嘴角边的糕点碎屑,而后伸臂慢慢把她搂在怀里,满是愧疚。
……
舒明悦的病慢慢好起来了,而此时,一行人已经在天龙山行宫住了半个多月,也心惊胆战地过了半个多月。
一直没收到大表哥要回来的消息,舒明悦反倒松了一口气,不回来才好,不回来,就不会被姬不黩拿捏住了。
一想起姬不黩威胁她的模样,舒明悦就气得两眼冒火,浑身发颤。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到底在晋阳,自己的老家,舒明悦很容易就找到了心腹,叫他偷偷去给沈燕回送信,告诉他别担心她,一定要晚些回来。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时整个行宫犹如铜墙铁壁,姬不黩焉能不知?
禁军把信拦下了,送到姬不黩面前,“这是公主给襄国公的信。”
姬不黩看了一遍。
那双幽深而大的凤眼微敛,看不出什么情绪。
“送出去吧。”
他淡淡地道。
“是。”
禁军捧着信离开。
姬不黩站在高处,转身,抬眼眺望整个天龙山脉,眼底里划过一丝凝固似的茫然。
那日表妹自噩梦中惊醒,慌张地去摸安安,抬眼看到他时,眼神已然不再是昔年的委屈怨恨了,也没有惊讶,而是一股爆发出来的恨意,令人心悸。
虽然她掩饰地很好,又柔顺地低下头。
可姬不黩知道,那一瞬间,她想杀了他。
即便是他狠心送她去和亲的那年,她看向他时眼里的情绪也是怨更多,恨却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姬不黩不解,明明当年和亲时,表妹虽不愿,却终是抹泪认清现实,折腰顺从了虞逻,为何如今换了他,却是百般厌恶?
真的不能重新开始了吗?
还是说,如果当年没送表妹去和亲,两人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
建元七年的春天很暖和,步入五月份后,日头最烈的时候已经能穿单薄的罗裙,舒明悦抱着女儿坐在秋千上,暖风拂面,抬眼即美景。
这些时日,姬不黩没有再强迫她了,虽然看她的眼神里还会流露出欲望,但再没像那日那样越矩。
可他这个人,无处不在。
舒明悦心惊胆战,快被逼疯了。
“阿娘,发发。”安安口齿不清,指向不远处的树上的玉兰花,她很高兴,左脸上笑出了小梨涡,伸出小胖手去抓,“想要戴花花。”
“嗯?”
舒明悦低头,回过神,望着女儿天真的小脸,唇角翘了一抹笑意。
她带她去摘玉兰花,一朵紫红色,一朵鹅黄色,簪在两人头上各一支。
安安高兴地手舞足蹈。
舒明悦也笑了,捧着女儿的小脸蛋“啵唧”亲了一口。
而姬不黩就站在廊庑转角处,凝望着不远处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忽然脑海里划过一个很荒唐的念头——
如果表妹有了他的孩子,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就在这时,薄良走上前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陛下,宁国公来了。”
这次姬不黩离开长安的时间太长了,已经二十三天了,朝臣一直在催他回去,奈何姬不黩不走,朝臣们长吁短叹,实在拿这个任性的皇帝没法子,只好派宁国公前来请他。
而且,此来还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因为这些时日,一桩流言传到了长安。
说是那次骊山行宫春风一度后,嘉仪公主就怀孕了,到了晋阳才发现,公主胆子大,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
这几个月,陛下频繁地去晋阳,就是看她们母女,但碍于俗世,没把她们接回来。
啧,这嘉仪公主可不得了,和亲回来还能傍上皇帝。
朝堂民间都震惊了。
而谣言越传越凶,说得有鼻子有眼。
“嘉仪公主给陛下生了一个女儿。”
“怪不得陛下月月来晋阳看她。”
“还要把她们母女俩接回去,封皇后和公主呢!”
其实朝臣挺高兴。
陛下已经二十四岁了,一直没孩子,本来担心他身体有问题,如今看来不是啊!这不就生了吗?虽然不是皇子,但好歹有了盼头不是!
一边高兴,又一边着急。
这可是陛下的子嗣,得赶紧接回来!
虞逻就是在这样的流言蜚语中到了晋阳。
那些流言,每一句都像大一样石头砸在他心尖,直把人砸懵了,砸僵了,他手掌握着剑柄不断地用力,手背上绷起一根根可怖的青筋。
绉纱幂篱之下,两片薄唇紧紧地轻抿,眼神阴沉,恍如风雨欲来。
子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他,“主上,还去吗?”
千里迢迢来晋阳,还冒着生命危险,结果人家不止有了第二春,连孩子都生完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最荒唐的,那人竟然是建元帝!
虞逻不信。
虽然他早就知道悦儿和姬狗一起出游了。
“去。”
他咬牙,大步流星往前走,直奔天龙山,浑身绷着杀意。
那架势,显然是去抓奸夫了。
……
天龙山行宫很大,是前朝废弃的一座宫殿,舒明悦带着安安住在最高处的座殿宇,周围是山和树,很僻静,外面发生了什么都听不到。
入夜,屋内。
安安坐在食前,左手山楂片,右手抓着牛乳团子,再又娘亲喂一口鲜掉眉毛的鱼汤,咬口嫩嫩的无骨鱼肉,胃口十分好。
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早就从一开始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了。
吃完了,便小身体拱上床,钻进被子里呼呼睡觉。
可舒明悦睡不着。
她已经失眠好多天了,即便能入睡,也会被噩梦惊醒,梦到安安被姬不黩抢走了,甚至梦到大表哥和安安都被姬不黩杀了。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她很不安。
并且,心中萌生了一个可怖的想法——弑君。
舒明悦心事重重,给女儿盖好被子,起身去了窗边,伸手推开,便见一轮清冷的月牙挂天,孤寂非常,透过浓稠夜色,仿佛望到了那座绵延百里的雁门关。
太远了。
略寒的春风卷过来,吹了些许沙粒入眼,舒明悦不适地眨了眨眼,又伸手去揉,就是这分神的功夫,再抬眼,视线中出现了一道黑影。
光线太暗,轮廓很是模糊,可那张俊脸,却是她日思夜想的熟悉。
舒明悦愣在原地。
直到那道身影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两人视线相对。
舒明悦呼吸一滞,回过神,伸手,又揉了揉眼睛。
人还在。
虞逻也在看她。
比起当年离去时,她原本消瘦的脸蛋明显莹润了,甚至身材也微微丰腴了一些,探子回过很多次,她在晋阳过得很好,可听得次数再多,也不如一见。
原来她真的过得很好。
然而这个念头划过的一瞬,并没有释然,而是那些压抑的不甘、委屈、恼恨,连带着白日的大怒,一同浮了上来。
便撑臂,猛地跳了进去。
舒明悦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去,而眼前的男人步步紧逼,直将她逼到身后的柱子上,阴影笼罩着她。
与此同时,一丝引人恐惧的血腥味涌上了鼻尖。
若是光线明亮,便能瞧见他暗色的衣衫上沾染血迹。
舒明悦却浑然不觉,仰头看他,怔怔地凝视,神色仍然不可置信。
虞逻冷笑,伸出一只手缓缓抬起她下巴,摩挲着,用一种古怪的语调问:“我来,很意外吧?”
这声音太真实了。
绝对不是梦境。
舒明悦回过神,颤着手臂伸手去摸他脸颊,“虞逻?”
可这副不确信的模样落在虞逻眼中,更令他咬牙切齿了,一把捏住那纤细手腕,用力,将胳膊摁在了柱子上,也阻住了她继续往前。
“怎么不喊人?是怕姬不黩误会你?”虞逻扯了下唇,垂下一双冰冷嘲讽的眼眸睨她,用一种淡淡的语调道:“还是怕别人知道我来,牵连了你——”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因为那双乌黑杏眼里蓄满了泪珠,用一种极其委屈的神态看他,嘴唇一瘪一颤,仿佛下一瞬就要哭了。
虞逻神色一僵,手上力道也松懈了,唇角讽意收敛,变得有些无措。
真怕她哭。
小公主一哭,他就头疼。
虞逻喉咙滚了下,下意识地轻揩去她眼角即将掉落的泪珠,可实际上,他指腹狠狠擦了把她脸蛋,并且漠然地别开视线,撇了撇嘴。
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屏风后面冒出了一颗小脑袋。
她头发乱糟糟的,脸蛋雪白可爱,似乎刚睡醒,大眼睛惺忪茫然。
小小的人儿眼睛半睁半闭,磕磕绊绊地朝舒明悦走去,看得出来,她还不太会走路,两步一晃,歪歪扭扭,伸出两只藕段似的小胳膊要抱抱。
虞逻神情忽地一滞。
这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虞逻:我这张贱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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