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晋阳之危(1 / 2)

盛唐 渤海郡公 2560 字 2023-08-10

尚书省和家里两头跑的日子很充实。

出了正月,尚书省的气氛莫名紧张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带了几分凝重之色,就连罗云生这种混日子的官也非常迟钝地发现,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月刚开始,李世民紧急召见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徵,褚遂良等重臣,众人这几日频繁出入太极宫,来往神色匆匆,君臣如临大敌。

来往奔波于尚书省与六部之间,罗云生发现六部的官员们神情也很凝重,官员来往衙署的步履都比平常快了几分,从三省到六部,所有在长安的衙署的气氛都显得非常沉重压抑。

罗云生对政事向来都很迟钝,他其实并不太喜欢政治,所以尽管被任命为尚书省都事,有参知政事之权,所有来往的公函他都有权打开堂而皇之的先看一眼,可他很少主动看过,上任以来他的定位就是个不怎么勤劳的快递员,揣着公函来往于尚书省与六部之间,门口扯着嗓子喊一句某某某有你的快递,下来签字云云。

可是这一次,罗云生分明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他第一次主动打开了一份从六部递往尚书省的公函,一眼粗略扫过,不由倒吸口凉气。

自去岁入冬以还,关内,河北,河东,山南四道雪灾,雪量之大,百年罕见,至元旦前,各道仍大雪不停,冻死农户牲畜数万头,压垮房屋逾四成,冻死冻伤人口万人,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大雪久积难化,眼看马上要春播了,而许多地方的大雪仍在下,使得春播无望,土地生机断绝,各道农户人心渐呈乱象。

罗云生仔细又看了几遍公函,神色顿时也渐渐凝重起来。

老娘的眼光果然毒辣无比,二十多天前便咬定今年怕是个灾年,因为天气太邪性了,关中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也没见过下这么久的雪,如今果然被他不幸言中。

灾难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春播无望,田地收成俱绝,农户没了粮食,不得不沦为难民,因饥饿而致万千生灵涂炭。自古以来,难民是最可怜的,同时也是最可怕和最难控制的,历史上无数次揭竿而起,无数次改朝换代,其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饿的。

难怪三省六部朝臣神情紧张,气氛凝重,每个人如临大敌,对于罗家皇朝的统治来说,天下的灾难便是罗家的劫数,只能拼尽全力安然度过。

合上公函,罗云生也打起了精神。

不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仅只凭心中不曾泯灭的天良,如今的特殊时期也容不得他偷懒耍滑了。

急匆匆走进立政殿,罗云生转弯进了偏殿房玄龄办公的屋子,房玄龄正额头冒汗,一脸焦急地盯着一张硕大的羊皮地图,手指不停在地图上划拉着什么,不时摇头叹气。

“房相,户部公函来了,山南道十一县的县令紧急呈文……”罗云生将公函递给他,房玄龄劈手夺过,粗略一扫,脸上顿时愁色愈盛。

拱拱手,罗云生道:“房相,不知关内关外雪灾……”

话没说完,房玄龄摆摆手:“云生有话等下再说,老夫要进宫一趟。”

说完房玄龄捧着公函,急匆匆出了立政殿,朝内宫方向走去。

悠闲的日子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朝堂内君臣忙成一团,接连三日,无数道公函快马入长安,很快又有无数道旨意快马出长安,来往匆忙。

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大唐帝国的机器转动的节奏徒然加快,不仅粮草调拨频繁,就连长安城外北门屯兵的左龙武军共计一万五千骑,也在星夜时悄无声息地拔营离京,朝河东道飞驰而去。

动用军队究竟要做什么,罗云生心里有数。

站在统治者的立场,对待难民首先要救,先把他们肚子管住,吃不吃得饱不敢保证,但不能饿死,其次,在粮草来不及到达灾区前,兵马首先要压住场面,否则若发生骚乱暴动而无法压制,则会造成大麻烦。

几天时间过去,繁忙的朝堂似乎变得更加繁忙起来,罗云生明显察觉到朝堂的气氛更压抑了,一道道送进太极宫和三省的公函令君臣脸上如布严霜,显然接连而来的并非什么好消息。

二月初十,一个坏消息终于引爆了太极宫。

位于高祖龙兴之地的河东道晋阳,当年罗家所建的晋阳宫被大雪压垮宫殿十余间,压死砸伤宦官宫女无数,晋阳百姓慌乱不知所措时,不知哪里传出“李氏不良,妄窃江山,手足相残,终致天谴”的流言。

作为灾区之一的晋阳,辖内百姓正是人心惶惶之时,一句直指罗家皇朝的流言威力有多大,不言而喻。

李世民和朝臣们终于坐不住了,再不采取措施,会闹出大乱子的!

罗云生接连几日没睡好觉了,这几都没没回家,日夜守在尚书省,有时候甚至彻夜不能眠,无数的公函和奏疏雪片似的飞进尚书省,罗云生根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大清早,罗云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眼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小山般高累的公函,罗云生不由叹了口气,坐起身便觉得腰颈酸痛无比。

这几日在尚书省,里外到处都是加班加点的朝臣。

罗云生官职最小,累了也不好意思跟那些上官们抢床榻,于是只好随便找个顺眼的地方合衣而卧,眯一下眼,打个盹儿,凑合便是休息了,对罗云生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来说,这几日实在是难言的痛苦折磨。

打着呵欠,罗云生整了整官袍,打算叫外面的杂役给他打水洗漱,这时忽然听到殿外廊下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罗云生心一紧,抬头望去,却见一名身着绛紫官袍的宦官站在殿门外,神色淡漠地扬声道:“陛下有旨,宣蓝田县侯,尚书省都事罗云生甘露殿觐见

下旨召见罗云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这一次罗云生满头雾水,他想不通李世民在这个非常时期召见他做什么,虽说自己确实有本事,可是要他跟老天爷沟通请他赐人间风调雨顺,这个……应该是道士该干的活吧。

跟着宦官到了甘露殿外廊下,宦官进去禀奏,没过多久,便听到殿内宣见。

罗云生进殿,见李世民满脸焦急和愁意,黄袍胡乱地披在身上,头发凌乱,顶上松松垮垮挽成一个髻,旁边的案桌后,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二人相对而坐,二人的神态也颇见凌乱,看得出,君臣三人似乎在甘露殿内熬了一通宵。

“臣罗云生,拜见陛下,见过长孙伯伯,房相。”罗云生规规矩矩躬身行礼。

“罢了,上前来。”李世民面无表情地朝他招手。

罗云生快走几步上前站定,随即李世民,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三人捋着长须眯眼打量着他,目光充满探究意味,盯得罗云生浑身发毛。

殿内气氛很诡异,罗云生渐渐惶恐起来,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即视感是肿么回事?

不知打量了多久,李世民淡淡一笑,扭头望向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道:“尔观此子如何?”

长孙无忌捋须摇头:“德不高,望不重,年纪太轻,恐难成事。”

房玄龄却笑道:“此子不可以常理计,这些年他干出来的事,辅机兄莫非不知?能干出那么多事,这桩事为何干不得?”

长孙无忌笑了笑,没出声。

李世民点头道:“玄龄所言甚合朕意,朕也觉得,此事托付云生,或可无虞。”

罗云生快被逼疯了,一个皇帝两个宰相,当着他的面故作神秘打哑谜,好玩吗?爽点在哪里?

看他们的眼神,罗云生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天空飘来四个大字——“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