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年底的时候,家里老太太毫无预兆地进了趟医院。
家里人仰马翻。
医院给出的说法是,老太太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但是这人一旦老了,总是要过这一遭的。三叔从外地连夜赶回,常年定居国外的四叔拖家带口也回来了。
好像也就一夕之间的事儿,老太太就突然不好了。
林俞总觉得像在做梦。
梦里的老太太精神抖擞的,挥着鸡毛掸子把几个儿子训得头都抬不起来。
好像还是小时候那样,不管是他还是林烁他们,惹了事就往老太太院子跑,爹妈没一个敢上前动手的。
但是这梦一醒,老太太这一年就八十有二了。
她在医院里住了三四天,还是天天让小姑给她梳头,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
但真的搭着毯子坐在椅子上时,林俞才惊觉,老太太原来已经瘦瘦小小的模样了。不再是过去那个走路虎虎生风,在盛长街撑起门楣,一撑就是几十年的林老太太。
上辈子她过世,生死这道坎很早就没迈过去,林俞觉得现在自己该知足。
可他还是惶惑加不安,这种不安浸透了两世的时光,让他觉得恍惚且不真实起来。
好像这多出来的这些年本身就不存在一样。
从老太太病了,他就丢下手里的所有事,天天泡在医院里。
闻舟尧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林俞知道他那段时间在国外特训。在此之前,林俞本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等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老太太病了的事。
大哥说:“还有三天,我很快回来。”
“哥。”林俞在电话里叫他。
他就坐在医院楼下的花坛边,这一刻听着闻舟尧的声音,让他觉得平静。
他仰头看了看住院部楼上的某个窗口,说:“奶奶会死的吧?”他也不需要闻舟尧应答,自顾自说:“医生是这样说的,每个人都这样说,我爸他们明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们已经在安排后事了。”
林俞说:“哥,非得死吗?我就想让她长长久久地活。”
活成还是那个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垫着脚从柜子顶上取出小匣子的老太太。
那里面总是装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和吃食。
是那个他们出门在外,只要有回去的消息,就会在巷子口等待的祖母。
闻舟尧静默良久,最后说:“振作一点林俞。”
他说:“这种事我没办法让你选择看淡,但至少,别那么跟自己过不去。奶奶也不会想看着你这样,明白吗?”
林俞平静嗯了声,轻声说:“我知道了。”
老太太住了几天精神好转,嫌弃医院待不习惯,提出要回家里住。
家里人一商量,哪有不同意的,就连夜回了家。
每个人脸上好像都显得很平常,说说笑笑,该干什么干什么。但彼此相对的时候,心就会猛地往下沉,但这一切都没拿到老太太跟前去。
林俞甚至请了个戏班子,在老太太院子里搭了个戏台,唱的是老太太最喜欢《穆桂英挂帅》。
老太太那两天心情不错,天气冷了也不肯待在屋里。
让人端了个椅子到廊下,听到兴致起来了,还要跟着哼两句。末了说人唱得好,说是要给人加钱。
林俞从木廊下走近,笑着说:“奶奶,这哪能让您掏腰包啊。”
老太太转头看到他,笑眯了眼睛,悄声和他说:“奶奶可是有私房钱的人。”
那神态像是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像个小姑娘。
林俞就在椅子旁蹲下来,小声问:“有多少啊?”
“想知道啊?”老太太歪头和他耳语,“都在房间里那小匣子藏着呢,钥匙我贴身带着。”
林俞歪头:“可是你告诉我就不是秘密了哦,我哪天要是缺钱了,就去把锁给撬了。”
“去吧去吧。”老太太很开心:“钱都留给我们乖仔。”
林俞眼眶发热,压了压还是泛上浅浅的红。
“我有钱。”林俞抓着老太太的手,说:“奶奶,我现在可有钱,咱们家最有钱那个。”
老太太布满老年斑的手拍了拍林俞的手背,有种厚实的暖意。
“你呀,没你大哥那么稳重的个性,也不比你二哥三哥皮实。”老太太像是感叹,她说:“但奶奶知道你是最能守得住家的那个。”
老太太摸了摸林俞的头发,最后忽然问他:“乖乖,你想不想分家?你爸他们我是管不着了,但你现在自己生意做得大,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趁着奶奶现在还能做点主,就把你们都分一分。”
林俞内心剧震,他一时说不出话,但连忙摇头。
缓了缓才说:“您说什么呢,分啥都不分家。您一家之主,不管以后我爸管事还是任何人管,那家里您始终都是老大。这林家的宅子您都撑了多少年了,以后世世代代也会这样撑下去的,我跟您保证。”
老太太偏头看着林俞,看了好大一会儿,叹息:“小小年纪操心命,这将来,我们乖仔要找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好过这一生?”
林俞笑得开心:“我过得特别好奶奶。”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