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开阔之后,借助着红光,常安看见阵法周围堆积着大片大片的小木偶。
常安脑中一凝,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大股大股地涌进来,脑袋像是炸开一样,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她痛苦地尖叫出声,捂着脑袋哭了起来。
竹立香很快燃到了底部,阵法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击破,逐渐散碎开来,只剩下一丝一缕的红光飘荡在常安周围。
陆崇进来时就看到这幅画面,他想上前去救下常安,只是周围的红光像是感应到威胁似的,忽的一下全部都钻进了常安的身体里,然后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常安头痛逐渐好转,钳制她的那股力量也消失了,她猛地一下被摔到了地上。
陆崇过去扶她,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呆滞地只盯着前方的一堆木偶,脑中尽是三清观的回忆。
她被带走,被宠爱,被抛弃……
“常安,你清醒一些。”陆崇半跪在常安前面,将她软泥似的身子扶起来,抱坐在自己怀中。
常安的目光这才移到陆崇脸上,她像个娃娃似的,任凭陆崇怎么摆弄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讷讷开口:“…陆崇,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陆崇内心砰砰乱跳,怕再有什么事情发生,拉着常安说道:“先出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常安笑了一下,伸手推开他,站起来身子晃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都想起来了。”
“常安,你听我说——”
陆崇知道,自己最怕的事情来了,但他既然选择了隐瞒她,同时也做好了被她讨厌的准备,他原本只想让她开心快乐毫无负担地生活。
常安哪里能冷静下来呢,突然注入大脑中的记忆乱得她头疼,她是她,陆崇是陆崇,但她好像又不是她,陆崇也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陆崇。
一切还是一切,但一切又发生了一些改变。
她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她也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她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心中千百个问题,升到口腔里却都迷路了。
“所以问什么不告诉我呢,分明从一开始就是你设计好的……”
临到最后,常安的千言万语变成了一句这样没用的话。
陆崇眼中露出焦虑,紧紧扣着常安的后脑,转而又添了一丝自嘲:“常安你信吗,活到现在是为了你,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陆崇,我知道你对我好……”常安心里又酸又疼,却不知怎样表达,急得哭出声来,“可我……我现在不太想看见你……”
常安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照她之前的性子,欺不欺骗的本就无伤大雅,毕竟陆崇白养了她大半年,让她重新过了一段在三清观有人疼有人爱,有人纵容的生活,她理应知恩图报的。
“你别哭,没人强迫你做什么。”陆崇看着常安满脸泪痕,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安慰她:“你不想见我,那我先搬出去住,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
常安气得锤他:“我才不要你对我好,我走!”
常安呜呜地哭着,她宁可他对自己坏一些,也不愿他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自己好,这样倒显得她是一个坏人了。
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对陆崇来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用力不大,却都反弹回来了,反弹在她不算太大的小心脏上,发出闷闷的酸疼声。
陆崇凝视着她别扭的神色,摸了摸她冰凉的后颈,叹息道:“都依你,先回房去,别再冻坏了。”
常安被他攥着手腕,眼里蓄起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陆崇心慌,问她也不说,哄她也不停,只能不断地给她擦眼泪,只觉得自己太坏,惹得常安把前半生的眼泪全在今日流了下来。
常安哭够了,抽抽嗒嗒跑回房间,拿起自己的随身带的一只包,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陆府。
这已经是凌晨,没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常安原本就爱使小性子,现在只觉得自己被坏男人欺骗了,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更是任性地令人发指,折腾起人来丝毫不手软。
今日轮岗的一个小伙子,刚把车子加满油开回老宅,就又被安排着送小祖宗下山,如今已是呵欠连天,却也是硬撑着死死瞪着眼睛,丝毫不敢松懈。
他早从陆公馆那边的人听说过,这位小姐心善时就是江北第一大善人,坏心时简直比阎王爷还吓人。
不知道今日与陆先生闹了什么矛盾,明明之前见到还是爱意满满,转眼就是冰天雪地。
他注意到常安的异常安静,只觉得背后冷气森森,叮嘱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则指不定自己就变成了出气筒。
常安连夜搬回之前住的花园洋房。
吹了一路的冷风,脸都冻麻了,心里也平静了下来。
常安一个人收拾东西,一个人搬运,并不惊动任何人。
可等她真正走进那栋小洋楼,她又觉得不太好,毕竟连这也是陆崇给她的。
挫败感在这个夜里汹涌而至,常安喜欢吃软饭,却又不想让陆崇觉得她是个吃软饭的。
那天,常安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思考人生,一直到天亮。
她不太想进去,因为陆崇在每个角落都呆过,每一处都有他的影子和气味。
……
自从那天常安搬走之后,陆崇一直没露过面,就连张小姐允诺送她的小狗,也是派下边的人给她送去的。
她说不想见到他,他就真的一次也没来看她。
常安越想越难受,只觉得自己年纪小,太过轻信爱情,被狗男人骗了。
但想着想着,内心愤怒到极点,却又开始责备自己。
其实仔细想想,陆崇除了那件事情隐瞒了她,其他一切都堪称是完美典范。她不是不懂事,她只是转不过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