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禾凝披着厚厚的狐皮斗篷,又行了一路,倒也不觉得冷,雪山上终年积雪,绵白的雪色衬得她乌发朱唇更加耀眼,娇艳的人影在白雪之中像一朵盛放的玫瑰。
连沈叙怀看着也有些恍惚,直言道:“若这里有一副笔墨,我一定要将你画下来。”
以前他一个人来雪山上看风景时,已经觉得是最美的景致,可看到她与雪山交融的画面,才知美为何物。
沐禾凝弯了弯唇角,笑靥在冬阳的照耀下更加夺目。
沈叙怀突然又问道:“怎么样?累不累?要不要停下来歇会儿?”
他始终惦记着她还怀着身孕,怕她爬山累着了。
“没事啊。”沐禾凝拍了拍肚子示意他:“宝宝很乖,一点都没动。”
两人正说着转过了一个山角,突然在山石后面看见两个人影。
高个的那个披一身玄狐皮大氅,正对人吩咐着什么:“……最近看好宫里的老皇帝,有什么动静及时向我汇报……老东西喝了不少药,怕是快不行了……”
“是。”对面的属下一一记下了男人的吩咐,低头回禀道:“祝将军凯旋,早日登上宝座。”
……
沈叙怀和沐禾凝躲在山石后面,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得很清楚。
听到他们说话的口音,沐禾凝扬了扬眉,小声嘀咕道:“宁国人?”
这二人都是宁国的口音,那这么说来那人就是宁国的将军了?
沈叙怀心中一紧,还未来得及捂着沐禾凝的嘴巴,就听见那披着玄狐皮的男人闻声回头,不悦喝道:“谁?”
练武的人耳朵都是极好的,沐禾凝的声音虽然小,可落在那人的耳朵里却极为清晰。
沐禾凝吓了一跳,惊恐地抬头看沈叙怀,沈叙怀沉吟片刻,见躲不过,便大大方方从山石后面出来了。
只是四目相对的瞬间,却让彼此都有些惊讶,因为他们并不陌生,反而是见过的。
就在不久前,沈叙怀和沐禾凝回京那次,在京城外的山上救下的那个被蛇咬了的男人。
那人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而后瞥了眼沈叙怀腰间的令牌,了然道:“靖国渊政王?”
而沈叙怀此时也对对方的身份有所了解,同意回问道:“宁国楚王,骠骑大将军?”
能出现在这座雪山上的,必然都是双方边境军营里的人,沈叙怀自然也能猜到,他就是宁国此次带兵出征的骠骑大将军,也是宁国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楚王。
对面男人不置可否,反而叹道:“渊政王真是好兴致,想来是对战事十分有把握,才会丢下军营事务,有闲心带着美人儿来赏雪山。”
沈叙怀含笑相对,同样感慨道:“楚王难道不是么?在战事如火如荼下,还能抽出闲心关心远在京城的皇帝身体。”
方才的话他听得明白,只怕这楚王人虽在边境,心却早已飞到了那京城的皇宫里,只等着他那皇兄一闭眼,他就及时上位呢,
想来前些日子听闻的宁国内乱,就是这对兄弟间的残杀。
他自小也算是在皇室长大,对皇家的宫闱秘事不陌生,皇子兄弟间的斗争也听过不少,只是终究不感兴趣,沈叙怀拉着沐禾凝正准备下山。
楚王却在身后突然出声:“渊政王,之前的事,本王没有忘记。”
沈叙怀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楚王在雪色下遥遥相望:“你若有所需,随时来找本王就是。”
他不曾忘记,那日在靖国的京城勘察形势时,不幸被毒蛇咬伤,是渊政王救了自己。
他也从不愿欠人人情,若有机会还了这一恩,他自然不会吝啬。
第53章尾声(一)
京城,皇宫。
深夜的蟠龙殿里,皇帝望着桌案上堆成半人高的奏折,神色疲惫衰弱,倚靠在龙椅上捏着眉心。
这里的每一封奏折都在谈论眼下战事如何如何残酷,百姓如何如何艰苦,京城以外的地界几乎已经是浮尸遍野、民不聊生,百姓吃不饱穿不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他知道,战事多多少少会影响到民间的安定,他也在一开始就做好了□□的准备,可没想到在如今面对这些□□与哀鸿时,居然毫无成效。
户部税收私下做手脚,国库空虚粮草紧缺;地方的官员沆瀣一气,搜刮民脂民膏贪污赈济款项。
他登基十年,从前的倦勤在这一刻暴露出严重的后果,官吏贪污,吏治败坏,官场腐败,都与他从前的庸政不无关系。
面对这一场烂摊子,他不可谓不心焦。
皇帝闭着眼睛,忽而想起年少时在太子学堂念书,先帝拿着他的文章与沈叙怀的对比较,对沈叙怀所作的文字大为赞叹,而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格外失望。
“太子平庸,头脑不够灵活,思想不够深刻,不比渊政王世子的天赋和资质,若要成为储君,还需得努力。”
先帝的一番评论,让年少的他从此将自卑刻在了血液里,即使后来先帝将皇位传给了他,也终究是带着忧虑与不放心的。
也许如今靖国天下这样一副混乱局面,就是印证了先帝当初的那一番话吧。
不!不!他不是!!
皇帝陡然睁开猩红的眼睛,猛地从龙椅上坐起来。
他怎么可能输给沈叙怀,他现在已经坐稳了皇位,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了,就连那沈叙怀见到他也要俯首称臣。
皇帝低头从腰间取出了那对虎符,视若珍宝般的抚摸着。
这一对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虎符已经全部在他的手上了,他就是最毫无争议的君主,谁也不能质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