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太妃==

萧韫小声道：“这是,姑姑吗？”

大皇子有哑疾，这是阖宫上下默认&30340;事，眼下突然开了口，众人自然是惊&30340;舌桥不下。

殿中央&30340;小太监手腕一抖,差点没将江南烟雨图掉在地上。

楚太后用余光扫过面容平静&30340;皇帝和秦婕妤,暗暗攥紧了手上&30340;佛珠。

心中了然，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

怪不得太妃那般护着她,怪不得皇帝会封她为婕妤。

楚太后看向太妃,若无其事道：“韫儿这是……”

孙太妃颔首道：“他这两日也不知怎么了，居然肯开口了,臣妾正要跟您说这事,就被大皇子抢了先。”

瞧瞧，这便是太妃说话&30340;本事。

“居然肯开口。”和“居然开了口。”这两句话截然不同。

太妃&30340;意思是：大皇子从前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说。

楚太后了然一笑，“这是好事、好事。”

后宫嫔妃们看萧韫&30340;眼神彻底变了。

她们心里一清二楚,皇长子若无哑疾，那便是另一番天地。

萧聿对盛公公道：“给长公主赐座。”

长宁长公主坐到太妃身侧，一抬头，刚好同秦婈对上眼,她杏眸瞪圆，咳了两声道：“皇嫂？”

对这种反应,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太妃拽住长宁&30340;袖口,低头耳语了几句,长宁低声道：“可这也……”太像了。

家宴继续进行,听琴观舞,其乐融融。

萧聿时不时就要看秦婈一眼,目光坦荡露骨,可谓是丝毫不避讳。

在众人炙热&30340;注视下，秦婈垂眸看着碗里&30340;桂鱼，犹豫半晌，到底还是伸了筷子。

一口接着一口，给皇帝&30340;心都吃碎了。

散席之前，太妃突然又咳了起来，长宁长公主低头看着太妃死死攥在手里&30340;帕子，眼眶倏然一红。

亥时一刻，寿安宫内。

太医院院宁晟否给太妃诊过脉，长宁&30340;泪珠子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她跪坐在太妃身边道，颤着嗓子道：“此番若非皇兄叫我回来，母妃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太妃看着她道：“阿妤。”

太妃抬手抚着她&30340;脸，柔声道：“阿妤，人或早或晚，都得走这么一遭。”是人都有。

长宁长公主一直摇头，她将头埋在太妃膝盖上，含着哭腔道：“可您给我&30340;信上，明明不是这样说&30340;，阿妤还没在母妃身边尽孝……”

太妃拍了拍她&30340;背，笑话她：“还尽孝呢，我只盼你别闯下大祸。”

长宁抬眸道：“母妃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在骊山，还好吗？”

长宁点头，“自然好，骊山青山绿水环绕，女儿&30340;病已好了许多。”

太妃看着自家小公主&30340;眼睛，忽然悲上心头。

这是先帝最疼爱&30340;小女儿，真正&30340;天之骄女，她或嗔或怒，或喜或悲，都带着女儿家独有&30340;娇憨，绝不该是今日这般。

即便掩饰&30340;再好，可岁月带来&30340;所有磨难，都会在脸上留下不可抹去&30340;痕迹。

她曾以为她&30340;小公主会一生无忧，直到她遇见苏淮安。

太妃低头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先帝&30340;一双儿女，都栽在了苏家兄妹手上。

这几日寿安宫闭了宫门，只有秦婈和长公主在里头伺候。

长宁长公主恨不得不眠不休，太妃上吐下泻，她也不假于人手。

太妃若是阖眼休息，她就在一旁睡下。

可大家心里都知道，太妃&30340;身体半点没有好转。

人&30340;身体有时候真是向心而生，倘若长宁不来，哪怕太妃&30340;生命无时无刻都在流逝，可总有一口气吊在那里。

一旦等到想见&30340;人，也就失了那股力气。

待长宁呼声渐匀，太妃睁开了眼睛，抬手去抚她&30340;长长&30340;头发。

她&30340;眼前渐渐模糊，往事层层叠叠。

她啊，出身低微，不过是宫中一个小小&30340;女官，可命运却喜欢捉弄她。那日春光葳蕤，她在御前伺候，忽地一双大手，抚上了她&30340;腰，问了她一句，“叫什么？”

她曾恨极了那双手，可自打生下长宁，她又从不后悔，入这宫门一遭。

十月十五，圆月高悬。

孙太妃斜斜地靠在榻上，呼吸越来越弱，手中&30340;杯盏“哐”地一声落在地上。这是连喝水&30340;力气都没有了。

长宁放下手中还未绣完&30340;里衣，连忙回头道：“母妃，我来，我来。”

可这一回，太妃没有睁眼。

萧韫莫名开始害怕，小手颤颤，回头便抱住了秦婈&30340;腿。

秦婈蹲下身抱紧他道：“别怕。”

袁嬷嬷捂住嘴，泪水浸湿眼眶，她转身掀起帘拢，对小太监道：“下去，准备吧。”

皇帝很快从奉天门赶来，一进门，就看到了太妃双眼将阖未阖&30340;样子。

便知是躲不过今日了。

太妃历经两朝，这深宫几十年，真可谓是什么风雨都见过了，眼下面对生老病死，也多了几分旁人没有&30340;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