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陛下身边的大监就叫张福禄!
廖清瞳仁怔大,如同五雷轰顶,哆哆嗦嗦跪在地上,行大礼道:“臣廖清有眼无珠,惊扰了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上峰此言一出,京兆府诸人立时齐刷刷跪倒一片,头都不敢再抬。
元衡放眼一扫,复又看向发抖的廖清,“廖大人,你想核查什么尽管说,朕定会竭力配合。”
身为天子,上元之夜出宫躲在郊外的马车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里面定是藏了人,兴许还是哪家贵女。
揭发之人所言属实,但天子宠幸谁岂是他们这些臣子所能置喙的?纵使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上前核查啊!
廖清心叹自己怎就惹了这般麻烦,叩首道:“臣万万不敢!误会,都是误会,是臣失察!”
元衡闻声,亦没有再为难他,朗然道:“即是误会,那都起来吧。”
“多谢陛下——”
眼见皇帝如此大度,在场之人不免长吁一口气,叩首谢恩,徐徐起身。
廖清受过伤,腿脚不太利索,起到半途肩膀突然被人按住,抬眸就对上皇帝文弱的面容,而那双冷若深潭的瞳子格外惹眼,瘆的他心神俱颤。
“廖大人别着急起来。”元衡弯腰靠前,低沉的声线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你先告诉朕,是谁向京兆府揭发此事?”
第17章浇愁酒麻痹神志
廖清保持着半起的姿势,不敢对圣上隐瞒,一五一十说道:“回陛下,检举之人乃是刑部吴忠瑀侍郎的二子,吴宣。吴宣今晚在外游玩,见到有未婚男女当街亲昵,并且坐着马车出城去了,便在后尾随,派扈从来到京兆府揭发。”
“吴宣……”
元衡默念这个名字,缓缓站直身,修长的指头一勾,示意廖清起来,随后又点了点自己的薄唇。
廖清知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立时表态:“臣和属下今晚渎职醉酒,明日定到京兆府请罚。”
元衡见他识趣,命福禄赏银,“这边清冷,廖大人回吧。”
“是。”
京兆府众人听令,行礼后翻身上马,夜色下翻涌起飒飒的马蹄声,众人很快没入黑暗之中。
元衡回身看向侍奉左右的羽林军,对为首的左将军张宥说道:“身后有了尾巴都没留意,罚俸半年。”
张宥拱手应承:“臣失职领罚。”
临上马车前,元衡的脑子极速飞转。
曲江边幽会的男女那么多,为何吴宣偏偏盯上他们?且这吴宣并不识得圣驾,他心觉得此举名堂颇深,矛头似乎对准的是顾菁菁,必须要查清来龙去脉。
他再次看向张宥,“派人回去审审吴宣,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
张宥领命,旋即点了一名巧将,责其快马加鞭回长安控制吴宣。
马车上,忐忑不安的顾菁菁见元衡上来,慌忙问道:“陛下,究竟是谁向京兆府揭发了我们?”
元衡坐在她身边,将她散落的乌发拢在耳后,轻声问道:“你可认得吴宣?”
顾菁菁茫然摇头,“不认得,可是此人所为?”
“是。”元衡颔首,见她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安抚道:“你不用害怕,朕已经派人彻查此事,不会走漏风声坏你名誉的。”
他覆上她的手,将其包在掌心,“不管出什么事,朕一定会护着你的。”
少年目光灼灼,坚若磐石一般,顾菁菁郁躁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想抽出手却又没得半分力气,面靥的红晕不知不觉到了耳后,“陛下方才不是说,害怕护不住菁菁么?”
她拿含情脉脉的眸子一觑,元衡跟着脸红起来,“朕……朕会尽力而为的……”
“那陛下会带菁菁入宫吗?”
顾菁菁反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心早已变得湿漉漉的,事到如今,她尤记得摄政王的叮嘱。
马车内遽然沉寂下来,静的呼吸可闻。
元衡反复权衡,最终还是割舍不下心爱之人。
“菁菁,朕给你一月时间,若你后悔了,朕一定给你许个好人家,若你还执意如此……”他深吸一口气,将顾菁菁拥入怀中,低头在她耳畔呢喃:“若你还想跟朕在一起,那朕一生都不会放手。朕要让你入主大明宫,努力给你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即便拼了这条命,朕也会好生护着你的。”
拼了这条命,也要护着她吗?
顾菁菁有些发懵,心和眼眶一同酸软起来,清亮的泪意惹得眸中光华流转。
盛朝的皇帝虽然孱弱多病,亦无实权,可他依然是世间最尊贵的人,如今却像个寻常人家的郎君,对她说着海誓山盟的情话。
饶是活的备受煎熬,可当听到皇帝的铮铮表态,她还是忍不住悸动起来。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原来世间还会有郎君对她这般示好,温煦如三春之阳,若没有元襄在,该多好……
顾菁菁暗自感叹,偷偷在元衡的朱红襕袍上抹泪,双手徐徐环住他劲瘦的腰,嗡哝道:“臣女多谢陛下。”
经过京兆府刚才那一折腾,南水客栈自是住不了了。时下已过三更,顾菁菁不能回府,而元衡亦舍不得分开,两人一合计,索性让福库去客栈买来新的被褥,换了个地界,在马车里将就着住下。
这一晚,两人如同新婚燕尔的夫妻,相拥着耳鬓厮磨。
饶是食髓知味,元衡却一直在隐忍克制,直到天蒙蒙亮,顾菁菁已然睡醒一觉,他才携着淡淡的黑眼圈与她再次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