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行轻轻嗯了一声,把人抱到那边放了下来,自己走到一旁点了一盆银丝炭,又把窗子关住,免得屋子里冷,她回头睡得不舒服。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阮妤并未察觉到。
她自顾自看了一会花,又走到桌子边看起他平日翻看的书,等听到一阵炭火的“噼里啪啦”声,这才循声回头,瞧见放在床边的一盆银丝炭冒着猩红的光芒,她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惊讶。
她知道男人是不怕冷的,寒冬腊月都不曾见他用过炭。
如今这样,估计是为了她。
想到这,阮妤虽然有些嗔怪男人乱花钱,但心里还是软得不成样子,偏偏她最是坏了,明知道男人一片好心,还要逗他,看着男人朝她走来,她抱着他的胳膊,把脸埋进他的臂弯,看着不远处那盆银丝炭,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不久前。”
阮妤点点头,拖长声音噢了一声,仰起头,又弯起眼睛,明知故问,“特地给我买的?”
霍青行哪有她那么多心思,虽然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嗯,你不是怕冷吗?我就多买了一些备着。”他说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等说完瞧见怀中人眼中的笑意,忽然心神一颤凛,那是怎么样的笑呢?就像诡计得逞的小狐狸,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他隐约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果然,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阮妤笑眯眯地说道:“喔,你买了银丝炭放在自己屋子里,霍青行,你这是吃准了我会来你房间?还是你早就想着要哄我进来了?”
“霍青行,”
阮妤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眼睛却一直看着霍青行,慢悠悠地说,“你这样不乖哦。”
她平时说起话来慢声细语十分温柔,但若故意挑起尾音的时候便会显得特别勾人,就像羽毛搔过心脏,痒得人难耐非常。
“我,我没有……”
霍青行看着她,刚才的镇定再不复存在,面红耳臊,想解释又觉得无从开口,看了她一会,最终只能别过头,露出一张绯红的侧脸,闷声道:“我没想那么多。”
“嗯?”
阮妤最喜欢看霍青行这副样子,这副旁人绝对无法窥探的模样,是独属于她的。她伸出手指轻轻刮着他的手心,一下一下,察觉男人浑身紧绷,笑得更加明媚了,“真的没有吗?”
霍青行手心被人这么刮了一下,心脏一颤,喘气的声音也明显变大了一些,他咬牙压抑着狂跳的心脏,闷声道:“……没有。”他是真没想那么多,便是真的把她带进房间,他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偏偏他又不擅长解释。
最后怕她再说,只能抓着阮妤的手带她往床边走,想让她早点歇息,快到床边的时候忽然又停住了,这是他的床,以阮妤的性子,估计又要逗他了。
他这正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阮妤却已经笑着松开他的手,自顾自坐到了床边。
她摸了一下底下的被褥,并不是多名贵的面料,却很干净,许是前些日子才晒过,被子这会还有些蓬松,上头除了阳光的味道还有股很好闻的气味。
她抬头看霍青行,“我睡床?”
她这次是正正经经在跟人询问。
霍青行只当她歇了玩闹的心思,悄悄松了口气,点点头,“软榻太冷,床上舒服点。”
被他以为歇了玩闹心思的人听到这话眼眸却又是一弯,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啊,看到这张床啊,我不由又想起前不久某人故意装醉把我骗到房间,那个时候,某人就是坐在这,我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重新面红耳热的男人捂住了嘴。
男人单膝跪在床上,干净修长的手轻轻捂着她的嘴,怕她透不过来气,没有全部掩实,漏出一点点边缘让她呼吸。
阮妤一时未察,整个人陷进身下柔软的被子上,她眼睫微动,看着悬于自己上方的霍青行,他脸红得仿佛能滴下血来,看着她又是羞臊又是懊悔,张口结舌,声音很轻,似祈求一般,“阿妤,你,你别说了……”
早知道会被人一次次说起,他那会就不应该骗她,但想到若不是因为当初骗了她,估计他们俩也不会这样轻易地说开。
他这正百感交集。
无端被捂住嘴的阮妤却只是眨了眨眼,一点都不怕,甚至还很有心情地欣赏起捂着她的那只手。
覆在她唇上的那只手不仅修长好看还十分滚烫,细嗅的话还能闻到一股很好闻的气味,就和她身下锦被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
不是那种很浓郁的味道,是那种很淡,就像雪山上的松树,淡淡的茶木香混着凛冽的雪水,清爽干净,这个味道和霍青行本人十分相宜,他这个人就像是雪山之巅的芝兰玉树,永远屹立于高空,不下凡尘。
不过这是遇到阮妤之前的霍青行了。
自从沾染了情爱,这位本来该处于神坛目下无尘的神也沾染了肉.体凡胎的情绪,就像茶木香里混进了荼蘼花的香气,引人入迷,不可自拔。
阮妤十分喜欢这个味道,这个霍青行独有的味道带给她一种平心静气的感觉,比她一贯喜欢用的那个沉水香还管用,仿佛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再烦躁的心情都能很快变得平静下来。她不由合起眼轻轻嗅了一下,因为这个动作,她翕张的鼻子喷洒出来的热气全都覆盖在男人的手背上,霍青行本来心神就不定,被她这么一闹,更是心脏狂跳,想把手拿起来又怕她继续说那些让他无地自容的话。
只能抿着唇,红着脸,无声地看着她。
阮妤看着他这番表情,这会又不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了,反而像只偷了腥的小猫,亲了亲他的手心,见他浑身紧绷得更加厉害,越发笑得不可自抑。
明明可以把他的手拿掉,她却不动,一副任凭他为所欲为的乖巧模样。
却是吃准了他不会对她如何。
霍青行的确对她毫无办法,就像上回,他为了惩罚她乱说话咬她耳朵,最后还是被人引诱得溃不成军,如今还是在自己床上,他都不知道要是那样“惩罚”她,最后输的人会是谁。
或许……
他浓密的眼睫突然微微颤动。
心中仿佛有个小人在吱哇乱叫,嚣张地喊着“快惩罚她”,不然你一辈子都别想在她面前抬起头。
他倒是无所谓能不能在阮妤面前抬起头,但是每次被她这样逗弄还毫无办法,实在是让人有些头疼……
阮妤虽然没动,目光却一直注视着霍青行。
许多人都觉得霍青行是那种很难窥探他情绪的人,她从前也这样觉得,可如今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她忽然觉得这人的情绪其实很好猜。
至少对她而言,是这样的。
他就算什么都不说,眨个眼抿个唇,她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