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左邻右舍都睡了,萧常也已经去歇息了,两个人就牵着手慢慢在院子里散着步,三春月的风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寒峭了,但夜深了,还是有些凉意。
霍青行先前想替阮妤去拿外衫被她拒绝了,便只好抬手,想把人揽到自己怀中,手刚抬起,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九天没洗澡了,贡院人多,虽然每人每日都能领一壶水,但又得喝又得用,也只能将就着洗个脸。
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味道。
阮妤见他皱起鼻子,“怎么了?”
“……没事。”霍青行怎么好意思和她说这个,摇摇头,继续握着她的手,把肩膀微微倾斜替她挡风,两人从这走到隔壁,又从隔壁走回去,走了两圈,阮妤却一句话都没有,霍青行心中觉得奇怪,偏头看,见她神情有些不大对劲,不由问道,“阿妤,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第一次觉得她不对劲了。
近来,阿妤出神的时候越来越多了,有时候和他说着说着就看着他出神,有时候又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话想和他说,又因为什么而不能说出口。他停下步子,站在阮妤面前,长眉微蹙,疏朗清隽的面上带着关切和担忧,“你要有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和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想法子。”
阮妤也知道自己近来不对劲。
有些东西,知道了和没知道还是不一样的,即使她隐藏得再好,但霍青行一向心细,会察觉并不奇怪。
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身深青色直缀,于月光之下,是真正的有匪君子……有那么一瞬间,阮妤很想把所有事都全盘托出,可也只是一瞬,她就退缩了。
他现在这样挺好的。
有朋友,有家人,有向往的事。
她不希望他在知道那些事后伤心难过,即使上辈子他表现得很好,可谁又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何况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当初去凌安城的时候又岂会是那副模样?
“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成婚了。”
她还是说谎了。
明明说好不骗他的,却三番两次欺骗他。
但霍青行显然没想那么多,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就什么想法都没了,耳根微红,心里却高兴,同时,还有一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再过几个月,她就是他的妻子了,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妻子。
“我已经和景舟他们说过了,届时他们会当傧相,帮我一起来迎亲。”他从没和阮妤说过,却一直在私底下默默安排着一切。“书院几个同窗和先生,我也打算送帖子,我在书院那几个月,他们帮我良多。”
“庄相那,也主动问过我。”
……
他絮絮说着,说完,看一眼阮妤,问她,“阿妤,你觉得如何?”
阮妤笑着颌首,“很好,就按你说的来。”
霍青行闻言便笑了起来,这抹笑容和平时那个温柔的笑容不同,带了一些少年气的高兴,似乎是心心念念的事即将到来,以至于沉稳如霍青行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情了。
他继续牵着阮妤的手,边走边说,“我还打算把我们的房间再好好修葺下,院子也重新收拾下,你看看你有什么喜欢的,明天我去请工匠过来。”
阮妤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只是那会霍青行要准备考试,她怕吵到他便一直没弄,这会听他说起便接过话,“等工匠来了,我们一起看怎么收拾比较好。”
“好。”
霍青行笑容灿烂。
头顶月亮依旧明亮,两人就在这月亮之下,边走边说着话。
阮妤看着身边男人侧脸轮廓上的温和与笑容,另一只藏于袖中的手又收紧一些,心里更加不希望他知晓那些事了。
这天之后。
阮妤和霍青行又变得忙碌起来。
春闱成绩还没下来,两人先是请了工匠,说了自己的想法,请他们帮忙添置一些东西,又请了花匠重新收拾了下两个院子。
这些事都是由霍青行监督着。
至于阮妤——
她近来也不大去酒楼了,而是待在屋中绣自己的嫁衣。
她上辈子嫁给霍青行,虽有长安最好的绣娘替她绣嫁衣,但对此却不上心,这次她的嫁衣由阿娘和谭柔完成了大部分,如今她自己只要往上头添置花样即可。
霍青行的婚服自然是由如想在弄。
很快。
日子到了三月下旬。
这天阮妤正在屋中做着女红,阮庭之散值回来,还没进门就大声嚷道:“妹妹,妹妹!”
他嗓门大,惊得树上鸟儿都跑开了。
阮妤就坐在窗边,听到声音,推开半掩的轩窗,笑着应道:“哥哥,我在这。”
阮庭之立刻跑了过来,他脸上喜气洋洋,浑像是得了什么好事,阮妤见他跑得额头都汗津津的,笑着递过去一方帕子,“哥哥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他接过去擦了擦额头,神秘兮兮笑了下,“你猜。”
阮妤不爱猜,却也乐得哄他,从善如流问,“哥哥升官了?”
“咳,”
阮庭之面露尴尬,摸了摸鼻子,“这倒是还没有。”
如今长安太平,他这次又没跟王爷他们一起去攻打大秦,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升职?不过想到自己今日得到的消息,他又笑着弯起眼睛,“你再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