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阮妤和霍青行思考此事的时候,站在萧氏身旁的徐之恒也紧紧蹙着一双剑眉。
母亲先前的异样,他自然也瞧见了,甚至于到了此时,马车早已消失在眼前,她却依旧脸色苍白地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神情仓惶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母亲。”
他轻声唤她。
萧氏这才如梦初醒,她眨了眨眼,转头瞧见徐之恒皱眉看她,勉强一笑,“走吧。”
却是半句没问就让人扶着她上了马车。
只是登上车辕的时候,脚步又是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徐之恒稍后一步,抬手想去扶人,萧氏却已匆匆忙忙进了马车,等丫鬟跟着进去,里头便传来萧氏的声音,“回府。”即使声音再怎么掩饰镇定,他也能听出里头的一份仓惶和后怕。
车夫看他。
徐之恒站在车旁,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等马车从他身旁离开,徐之恒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站在原地看了许久,这才策马跟上。
等回到府中,萧氏并未像往常喊他去她屋中吃饭,徐之恒也没提,他看着母亲被人扶着回房,自己在原地呆
站一会才回屋,暮日已被黑夜取代,他在屋中静坐良久才语气淡淡同柳风发话,“这些日子,着人盯着母亲那边。”
柳风一怔,似是不敢相信,猛地抬头去看徐之恒。
屋中并未点灯,只有月色倾泻而下,身材高大的男人着一身黑衣,临窗而站,柳风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却能感觉出他今日的不同寻常……他抿唇垂眸,轻轻应一声才拱手离开。
……
而此时萧氏的房中。
丫鬟婆子都被赶了出去,只有心腹方嬷嬷服侍在萧氏身旁。
见自家夫人一回来就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她微微蹙眉,捧了一盏安神茶递过去,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见萧氏死死握着一张字条,因为太过用力,手指都绷得发白了,看到上面那寥寥一句,方嬷嬷眼皮一跳,立刻伸手盖住了那一串字,低声哄道:“不过是胡言乱语,别看了。”
她说着想收起字条,却被萧氏用力握住了手。
那锋利的指甲直掐进她的手背,疼得她立时就皱了眉,却压下声音,不曾泄出一丝痛呼。正想再安慰一番,却听她身前衣饰华贵的美妇人颤声说,“……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萧明月的孩子,我看到了,他,他没死!”萧氏的声音尖锐,却又怕人听到,只能极力压着,“他还活着,还活着!”
“嬷嬷,我,我该怎么办?一定,一定是萧明月让他回来报仇了!”
“啪——”
屋中烛火忽然被风吹得一暗,枝头上的鸟儿也不知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疯狂扇着翅膀,喳喳叫个不停,遇事从未慌乱的方嬷嬷在听到这话之后,脸色也霎时变得惨白起来。
三日礼仪结束。
第四日清晨,霍青行着一身状元服饰至午门,与杨功、周成一并进宫朝见天子,从此之后,他们三人便是真正的天子门生,翰林储相。
霍青行受封六品翰林院修撰,杨、周二人为七品编修。
这两个官职虽然品级不高,却因侍奉天子,格外受人青睐,再加上如今内阁众学士皆出自翰林,旁人又岂敢轻慢于他们?
等受完天子封赏,便是游街和琼林宴。
自此,霍青行彻底脱离学子的身份,进入朝堂。
琼林宴结束后,天子额外多给了他们一日的假期,允他们休整一番,翌日再入翰林报备。说是休息,霍青行却也不得闲,庄相那边要拜谢,李璋又特意为他设了局,喊了冯宾、窦文为他庆贺。
这样忙到夜里,霍青行才得以回来。
阮妤就在家中等他,此时时辰渐晚,霍如想先前陪她说了会话已经回房去睡了,隔壁爹娘的声音也早在两刻钟前渐渐消停了。
万籁俱寂,这座不算繁华的巷子,许多人家都已经睡了。
阮妤却没有困意,她坐在廊下,红豆伏在她的膝上,任她抬手轻抚他的毛发。
听到开门声。
红豆率先支起耳朵,看了一眼,自己摸着爬下膝盖往一旁蜷缩着去睡了,阮妤跟着起来,走过去见霍青行两颊微红,显然是喝了不少,不由蹙眉,“怎么喝了这么多?”却也知晓李璋他们少年意气,他也是盛情难却,只好说,“不如改日再去?”
霍青行任她扶着胳膊,长指搭在紧绷的太阳穴上轻轻按着,闻言却摇头,声音因为喝多了酒显得有些喑哑,“日后怕是不方便。”
阮妤便没再多说,只同萧常说,“东西放在堂间。”
萧常低声应是,进去拿了阮妤提前备好的纸钱香火还有瓜果糕点,一行人便乘着马车摸黑去往东郊……除中秋元宵佳节、万寿节外,状元受封之后的两日也是难得没有宵禁的。
这日之后,许多学子将离京,也有许多学子将于各司赴任,也因此,今夜的长安格外热闹。
无论是失意还是得意,都将在这天子脚下酩酊一场。
阮妤和霍青行把去探望丹阳郡主的日子放在今夜,也是因为今夜不设宵禁,他们出城不受限制。
因为今夜不设宵禁,长安十二条大街上明显要比往常热闹许多,就连城门口也有不少人,人多了,自然怕出事,城中的巡防营派了不少人出来。
徐之恒今夜刚从西山大营回来,回家路上遇见巡防营统领胡勇便聊了一会。
这会正要和胡勇告别,就瞧见一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马车,车帘翻动间,看到里头熟悉的身影,徐之恒的神色陡然一变。
“怎么?”胡勇见他神色有异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眯眼,“那辆马车有异常?”他说着便要抬手去将人拦下,却听身旁青年说道:“没,只是以为瞧见熟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