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梓仪看着对方这样子,有些怀疑。
不对,往日里鸿阑就是这个神情,想要瞒过我也十分容易,事情绝对是我想的这样,他一定是在强装镇定。
“咳咳,你不说我也知道,为兄早就说让你买胭脂水粉吧,你非得买块木头自己雕,现在好了,太丑了惹嫂夫人生气了吧!”
温鸿阑本有些紧绷的身子霎时松了下来,回过头对在他旁边一脸得意的人轻笑了下。
“宋兄,我记得古人有首词,上句是:闭门不管庭前月。温某愚钝,把下句给忘了,宋兄可还记得?”
说罢拿起东西出门去,独留宋梓仪一人。
陡然被反问的宋梓仪有些懵,仔细思量了一会。
“哎,你都不会的,我怎么记得!”实在没能想起来的人不再纠结此题,一抬头却发现整个学堂里空空荡荡的,哪还有温鸿阑的半点影子。他赶忙追出门去,连手上的书都忘了放下。
“穆,穆云,你见到鸿阑了吗?”好不容易逮着个人,跑了好几步的宋某终于能停下步子,喘几口气。
“宋兄?刚刚温兄正打算走来着,但被夫子派来的人喊了过去,此时应当与夫子一处。宋兄可是寻温兄有事?”
穆云见他这般气喘吁吁的模样,赶紧搭把手去。
“多谢穆云兄,无事。”
“宋兄不必多礼,若无要问的,我便先走一步了。”
宋梓仪刚点了头,又想起什么来,忙喊住已经朝前走了几步的人。
“穆云兄可记得,闭门不管庭前月的下半句?”
穆云有些奇怪,他往日里课业并不怎的出色,宋兄也从未问过他,何故今日有此一问?不过幸好,这首词他几日前恰好温习过,不至于失礼。
“闭门不管庭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张。”
“多谢……”宋梓仪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穆云的后半句话。
“大意是说做人莫要多管闲事。”
“诶,宋兄你去哪?宋兄你书掉了!”
而被人惦记着的温鸿阑,此时正面临着夫子的考验。
“曾子云:“十目所,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表,德润身,心广体胖,是故君子必诚其意。”此句何解?”
“禀先生,弟子认为此话是说:人若是被许多双眼睛注视着……”
在两人就这么一答一问间,时间飞逝。
又一题毕,夫子眼中的满意也从先前的八分变成了九分,看来往日还是低估了这学生,让他散学后来寻自己,果真是个明智之举。
昨日事多,木簪一事又远超他意料,他竟忘了今日与先生约定之事,槿儿更是不知。时辰已晚,槿儿必定十分担忧,晚膳也不知用是没用。见此时夫子没接着开口,温鸿阑向前行了一礼。
“先生我……”
“夫子,书院外有人来寻温秀才,说是见他迟迟未归,来送晚膳的。”一小厮推门进来,朝上首之人恭敬行礼。
“想必是鸿阑的家人,好生请人进来,往后也不必再拦了。”夫子一听,脑子里立马闪现出往日吃过的肉夹馍、绿豆糕、桂花糕、葱油饼等诸多吃食来,喉咙动了动,也没问过学生,直接吩咐了下去。
待小厮退下去接人,夫子这才有时间把眼神放在自己收的好苗子上。这么一瞧,哪还有平时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差没咧开嘴笑了,得亏生得一副好皮囊,不然都没眼看。
“哥哥!”
伴着一声甜甜的呼唤,一颗奶团子进入了两人的视线中,再之后便是一手牵着团子,一手提着老大一个食盒的木槿了。
在木槿进门那瞬,温鸿阑眼里再也放不下其他,只有眼前一人罢了。
“哥哥,你快去帮嫂嫂,食盒好重的,团子都抱不动。”小孩跑了过来,扯着自家哥哥的衣角就往前拖,小脸鼓鼓的,好像有些生气。
被气呼呼的团子这么一打岔,温鸿阑总算是回过神来,连跨好几步把食盒拿了过来。
木槿没和他争,朝他身后之人福了礼,以表敬意。
“先生,这是内子木槿,小的这个是舍妹温清。”温鸿阑将食盒提在手里,站在两人身前,夫子平日里十分严肃,他怕二人会被吓到,忙挡了挡。
“真是个好孩子,不仅手艺极佳,这五官也十分好看,礼数也挑不出错来,配我这弟子,倒有些委屈了你。”夫子瞥了一眼自家便宜徒弟,真当自己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吗?我这么慈爱一人,怎会吓着她们呢!
木槿看着眼前这人,好似又看见了临溪村婶子们的影子,这如出一辙的疼爱让她放下心来,转身把藏在自己身后的小孩抱了出来。
奶团子一进屋就吸引了夫子的注意力,只是刚刚隔得有些远没能看清,只觉得这小孩说起话来让人不禁软了心肠,惹人疼爱。现在仔细一瞧,这胖嘟嘟的小身子,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地窝在自家嫂嫂怀里,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个有福气的小娃娃,哪哪都让人觉得可爱。
平日里被自家熊孩子闹惯了的长辈,最见不得这样的小孩了,一个没忍住就想伸手抱。正当夫子在与冲动作斗争的时候,被自家嫂嫂叮嘱了两句的团子走了过来,努力行了个礼。
“夫子好。”小孩刚要直起身,两条小腿一绊,往前栽去。
摔是肯定没摔的,被萌的心颤的某人一把抱住了怀里。
“温清?韵绝香仍绝,花清月未清,好名字。清儿叫声伯伯好不好?”
小孩儿刚从要摔倒的害怕中回过神来,见抱着自己的人温温柔柔的,虽然说胡须有些扎人,还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但想来是在夸自己。
被宠着的小孩对别人的善与恶总是格外敏感,知道对方是喜欢自己的,团子也没先前那么怕生了,抬起小脑袋喊了一声。
抱在怀里的小身子软软的,不仅声音跟浸了蜜似的,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饴糖的香甜气在,从未享受过养娃快乐的夫子醉了,甜醉的。
“想必都饿了,不如先用晚膳吧。”木槿等两人抱了一会,见小团子悄悄用手揉了揉肚子,先开了口。
温鸿阑所料不错,木槿将晚膳做好后又等了许久,见他还是未回,有些着急。但木槿知道自家夫君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想必是在书院里被什么事情给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