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刚一抬脚呢,又被人喊住了,祁晏低了低头,难道是他今天抬脚的方式不对?
“夫子,这是小测考卷,生员首位依旧出自您手,山长想见见他。”小厮见他似有不愉,一溜烟地将话说完后便恭敬的候在一旁。
被打断两次的人转身从小厮手里将东西接过,一脸严肃地走了进去,这次总算是顺顺利利地入了学堂了。
等众人礼毕,上首之人看着底下躲闪的眼神,心里好笑,清了清嗓。
“昨日小测结果已出,想来你们心中都有数,我就不挨个评价了。温鸿阑,你随门口那小厮走一趟。”
“是,夫子。”被点名的人虽有些莫名,也没多问,大抵跟小测之事有关。况且跟先生呆的久了,他对对方情绪的感知倒是比以前更强了些,应当不是坏事。
温鸿阑出了门,而其余没听到自个名字的人松了口气,一转头就对上隔座那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跟自己如出一辙。
“好了,我们先来谈谈今早的事。”
今早?现如今不就是吗,今早能有什么事好谈的?
在学子不解的眼神中,他们的夫子十分愉悦地开了口。
——
穿过长廊,两人一路走到了最里头的一间书房处方才停下。
“温秀才,山长在书房内等您许久了,请。”小厮说完便退下了,只余他一人。
温鸿阑上前叩了叩门,得准许后便推门而入。
书房内陈设简单,一幅字画在显眼处挂着,一张红木书桌,上面堆砌着不少书卷,剩下的便只有几张椅子罢了。
“山长。”
屋内并不只有一人,看这座位却隐约以另一个人为首,故此虽只称呼山长一人,他却分别向两人都行了礼。
“此番叫你来,是因你此次小测位居首位,书院决定以元书纸一刀,笔五支,兼免你这半年的束脩为奖赏,你可还有其他想要的?”
“全凭书院做主,弟子无异议。”温鸿阑面上不动,却有些震惊,此次的奖励比之往年,着实丰厚太多。元书纸贵,再加上半年束脩,都能抵他以前三次奖励的总和了。
山长在上头瞧着,其实前几次他就有过把人唤来的想法,但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给耽搁了,又只是书院小测,几次榜首也算不得什么,这才作罢。可这次不同,那人来找他时都给他惊住了,自是连声答应。后来他通过多方问询,总算知道那人与祁晏的交情不浅,这才被这座小庙给引了过来。
要不是两人喜静,再三强调不能将他们的存在给宣扬出去,能进书院与否全凭缘分,青云书院早几年就该成了天下学子向往的圣地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能像现在这样已是他这做山长的莫大的福分了,要学会知足才是。眼下这人不仅能在祁夫子底下进学,此次谢大人出卷又是生员首位,今年的乡试怕八九不离十了。
“不对,是我记差了,这次难度不比往日,奖励也自不能相比,还多了匹料子。既无异议,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温鸿阑抬起头来,见到对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逡巡,心中了然。
“多谢山长,只需是适合女子的淡蓝色布匹即可。”
“女子?”山长有些疑惑,这人年纪轻轻的样子,不像是娶了妻的。
“是,给内子的。”
一旁未发一言的人不知为何,一听内子这二字就想起早膳之时老友那看似遗憾,实则炫耀的话来。想来能入他眼之人年纪也不会太大,怎的现如今娶妻都这么早的吗,就不想着往后靠岳家扶一扶?
想到这的人略摇了摇头,他真是魔怔了,这想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他也确实有事要问底下这人,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我且问你,策问那题,你既花大笔墨写出了如今赋税徭役制度的不足之处,说赋役分开,苛扰百姓,容易造成地方贪污,那可有解决的法子?若无,你这也全是妄谈。”待一口茶毕,尊位这人才继续开了口。
“我之所以选你为首位,不过是矮子里挑高个,但你笔力太劲,需知过刚易折的道理。”
“弟子认为,若能把各州县的天赋等总征为一条,将征收银合并,再按亩折算缴纳,不仅简化如今繁杂的税制,易于税款的征收,还可以使账目简单明了,防止地方官员作弊,从而使得财政收入加大。”即使被人说自己全为妄言,温鸿阑面色依旧不改,大大方方地迎上了对方的质疑,语气却十分恭敬。
随着他的答话,上首之人脸上的厉色逐步褪去,轻敲桌面的手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你这话,有些大胆了……不过倒是很合我的心意。今年的乡试,你要下场?”
“是。”这话题,跳的有些快了。
“可拜了先生,我说的可不是书院这些。”谢崇闵偏头看着他,眼里满是兴味。
还不等温鸿阑作答,自从谢崇闵开口之后便再未插话的山长头一次开了口,神情有些激动。
“谢先生这是看中了你,还不赶快改口,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缘!”只要这师拜下去,谢大人和青云书院不就彻底绑牢了吗?
被两人注视着的人也不慌,从容行了一礼,直起身来,出言婉拒。
“学生感激大人厚爱,可学生已拜入家师门下,断没有转投他人的道理。”
“……”山长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这么灭了。
“你可想清楚,我门下可不是这么好入的。你拒了这次,下次哪怕是哭着求我,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你这是生生断了自己的青云大道啊。”自他成名以来,恭维的话他听多了,可这拒绝的,倒是新鲜。
“多谢大人好意,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行了,你走吧。”谢崇闵不过是看到好苗子一时兴起,既然无这师徒缘分,他也不会强求。若对方脱离师门,巴巴地跟上来,必然也不配做他的徒弟。可对方反倒拒绝地如此坚定,一丝犹豫都不曾有,这才引起了他的兴趣。
眼看着温鸿阑就要走了出去,心痒痒的人把他给喊住了。
“你师从何人?”
“回大人,晚辈拜在了祁夫子门下。”见人再无多问的意思,温鸿阑便带上门,退了下去。
书房里寂静了一会。
“山长,这青云书院,可有第二位姓祁的夫子?”回过神来的人觉得有些荒唐,往身侧之人问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