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的表现,就是为了让暗处之人以为你与那学子有怨,认定你不会让那人有入书院的机会,借机传出你这个解元气量小、不容人的碎语。等明日一放榜,流言自会不攻而破,可你今日种种,已经证明了那童生的无能。落了榜的学子不会在这关头得罪书院,却不妨碍他们把矛头指向这德不配位的最后一人,只要把人扯下了马,自己就有机会了。”
“而你,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筏子。”祁晏走至他跟前,神色莫名。
“我本以为你是被怨蒙了眼,没成想实则是步步算计。尽管入了书院,对方也待不长久,被赶出去是迟早的事。现如今青云书院如日中天,再加上你解元的名头,好的书院都不会为了他败了名声。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你这是要让他身败名裂,再无复起的可能啊。”
“如此大费周章,不惜以身设局,也要毁了他,值得吗?”
过了一刻,发问的人都没等到对方开口,叹了一口气,便要转身离开。
“弟子只恨时间太短,没能让那人的处境再惨几分。”
祁晏回头看他,行礼时间太长,这人额上已冒出汗珠来,却依旧一动不动,垂着眸,让人看不清神情。
“你戾气太重,这些天便不要来书院了,回去将《中庸》抄上三遍再说。不,我记得原先你是在临溪村的,回那吧。小槿那边,就说是回乡祭祖。”
“入了夜马车不好走,你收拾收拾,等明日天一亮就带着她们启程,切莫耽搁了。”
“好了,起身吧,别在我这待着了。”说话的人心烦地摆了摆手,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温鸿阑这才缓缓地直起身来,晃了晃,又立马稳住。他没管自己发白的面色,再次拜了下去,“多谢先生成全。”
祁晏等人走出门去,这才再次转身过来,看着他依旧挺直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声。
“秋白。”门口守着的人一听传唤,闪身进了屋。
“我让你去打听的,有消息了吗?”
秋白行礼起身,将他打听到的事娓娓道来,“回主子,被温举人针对的童生,来自宜州府,唤做木鹤。听在场的学子说……”
“等等,你说,木什么?”听到熟悉的姓氏,祁晏赶忙打断了他,再问了一遍。
“木鹤,风声鹤唳的鹤。”
“木鹤,木槿,是巧合,还是……”首位之人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
“夫君。”
刚把奶团给哄睡了的人儿一走出来,就撞上了披着月色而来的温鸿阑,朝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在学子面前一直板着张脸,神色清冷的考官此时却勾起唇角,笑得温柔。连着上前两步,把人给一把抱住了。
温温软软的人儿窝在自己怀里,身上清淡的草木香飘到鼻尖,浇息了他心里所有未发出来的怒火。
“夫君……”
木槿觉得抱着自己的人有些不对劲,担心地唤了一声,微抬起头,想看清他面上的神色。对方却没给她机会,借着月色,在她唇角轻柔地印下一吻,“为夫只是,想你了。”
被偷袭了的人儿不禁又染上了粉意,不过比起当初耳朵尖子都红了还是有很大进步的。她伸手推了推身前这人,小声抱怨了句,“油嘴滑舌。”
“晚间炖了鸡汤,在炉上温着呢,我去给你端来。”抱怨归抱怨,心疼那也是真心疼。说完这句她便要转身去厨房,这么晚还未用膳,对方肯定饿了。
温鸿阑自是不会让自家小娇娇去的,哄着她先去屋里坐着,自己往厨房走了一遭。
说是鸡汤,里头的鸡肉却是足足一大碗。炖了许久的鸡肉软软糯糯的,因着事先煸炒过,锁住了里头的肉汁,吃起来那叫一个鲜嫩多汁,特意炸过的栗子的外皮也是酥酥脆脆的。在漫长的炖制过程中,浓稠的汤掺进了栗子的甜,不仅解了鸡汤的油腻,就连鸡肉都带着些微甜的滋味,而吸收了汤汁的栗子也因此拥有了粉粉的口感。
夹上一块鸡肉,配上一块粉糯的栗子,盖在米饭上,等白白的米粒染上鸡汤的金黄,再一勺子将其全部舀起,送入口中。那滋味,直接暖到了心里头。
他吃了几口,缓了腹中的饥饿,便惦记起自己的投喂大业来。温鸿阑夹起一块带着皮的鸡肉,送到了身旁之人的嘴边。
而旁边的人瞅了他一眼,对上他含笑的眉眼,也只能顺从地张开嘴,吃了下去。等到下一筷子,再推到对方跟前。两人就这么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不知不觉间,用过膳了的人儿又被喂了不少。意识到这点的木槿忙把身前的手给推开,瞪了自己的夫君一眼,“不吃了……夹栗子好不好,我想吃那个了。”
嗯……可以说是很凶很有气势了。
被凶了的人轻笑了一声,很给面子的把鸡肉给换成了栗子,成功再喂了几筷子,见人的确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停了手。
“槿儿今日下午一直在家待着吗?”
总算是无须继续再用了,人儿松了口气,乖巧地答了,“嗯,鸿阑不是说下午要去找夫子告假,带我和清儿回村祭拜双亲吗?还说会回来的晚些,让我别担心,所以下午我就待在家收拾东西了。”
温鸿阑眉心微动,把人拥进了怀里,“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拾掇就行,嗯?”
怀中的人儿底气有些不足,“嗯……你晌午从书院回来,还要折返一趟,加上在书院温书什么的,本就很累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
那人静静地听她把话说完,也没说什么,只轻轻地回了一句,“辛苦娘子了。”
“不,不辛苦……”
他的小娇娇啊,这么好,他又怎么会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那些人,永永远远也别想接触到她半分。
——
软团一从睡梦中醒来,眼睛都还没能睁开呢,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嫂嫂,怎么一震一震的呀,团子的床是不是坏掉了。”
小孩迷迷糊糊的,凭着软软的触感知道自己是在嫂嫂怀里,抬起小脑袋蹭了蹭,奶乎乎的声音里全是疑惑。
“嫂嫂抱着呢,乖宝在睡会,待会就好了。”
木槿想着反正也要到了,不如给小孩留个惊喜,就没指出她话里的不对来,只是哄着人儿又闭上了眼。
而临时充当车夫一职的温某人自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嘴角没忍住向上弯了弯,动作再次放缓了些。因为怕硌着里头的人,马车上原本就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在里头。不过是眼瞧着就要进村了,路不太平整,这才把半梦半醒的小团子给震醒了。
好在没过多久,临溪村就到了。
“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