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山脉几十公里之外,俾斯麦庄园保持着外松内紧。
主宅里,管家乌鸦不时看向窗外,女仆长也心不在焉地用拖把拖地,脸上都是担忧。站在门口的巫师奎恩更是走来走去,完全没法安静下来。
与他们不同,会议厅里的两名女性看起来一点不慌,甚至还在聊日常。
吉赛尔手拿一杯红茶,在看墙上的画。
她脖子上的“净神之音”黑皮带依旧没有取下,走动时,耳后细细铜链子轻轻摇曳,仿佛某种异域风情的耳坠。
“第一幅画,画的是格雷戈里?”
旁边的潘妮问。
与高马尾的吉赛尔不同,潘妮一直都是长发盘在脑后,身上永远披着各种样式的皮衣,比起杀手,更像是一名贵妇。她手拿一只高脚杯,里面装了三分之一杯蓝色酒液。
“嗯。”
吉赛尔看着这副名为《正义必胜》的画。
这是在一张草纸上的潦草素描:两头青面獠牙的丧尸,俩人正一前一后在掐一个男人脖子,被掐的男人舌头拉老长。
当时,马修和她在冰原漏风的破船里,他自信又思维缜密的话语,给吉赛尔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之前吉赛尔眼里,这个十八岁的见习药师不过是自己一个跟班,是需要她保护的半大孩子。
那天吉赛尔才意识到,马修根本不需要被保护。他只是很好地收敛起自己的力量和个人锋芒,装作平凡懵懂的模样,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展露。
“格雷戈里也真是可惜。”潘妮摇晃酒杯:“原本‘猩红诅咒’的扫尾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将镇上人灭口后,所有线索都会指向寂静之墙外的活尸。”
“谁想到,马修把格雷戈里布下的线都给拆了。”潘妮喝了一口酒:“从个人角度来说,我当时还想过,不如把马修推荐加入秘法会。”
吉赛尔摇头:“他不适合。”
“的确。”
潘妮笑:“如果他加入秘法会,就看不到这么大一片农田了,这些魔法种子大概都会变成秘法会的财产……他肯定是不同意,那么就只有打起来。看起来,马修似乎和秘法会天生就不对付。”
“吉赛尔小姐,我们这好像是第一次面对面聊天?”
从潘妮进入庄园以来,她和吉赛尔都保持着一种默契,彼此装作秘法会不存在。
“听说吉布鲁·雪莱先生死在了一头母红毛猴身上,临死前还死死抱着那只母猴子,一脸满足,真的吗?”
“是的。”
潘妮忍不住笑出声:“雪莱家族真是会搞出一些新鲜花样,古老的家族经常会有怪癖,倒也正常。”
“吉赛尔小姐,想来你不想回到那个古老家族去。雪莱家族世代近亲通婚,就是为了保持血脉的纯净,不论男女,到了适龄年龄就会被要求孕育后代……”
“大多数生下来的都是畸形儿和智障,不过也有一部分保持正常,作为雪莱家族的继承人存在。像是吉赛尔小姐你这样从外面寻回来的继承人,雪莱家族上还是头一回呢。”
吉赛尔转过脸,看着这位秘法会女干事:“抱歉,我不太想谈这个,我现在只想让马修能够安全回来。”
“这我可没办法。”潘妮一口将杯内酒饮尽,舔了舔嘴唇:“蓝色日出这酒真是越喝越上瘾……在马修确定消息前,我们还是欣赏画儿吧。”
“《太阳骑士》这幅画,应该是在冰原镇和那个持弓的家伙交手的场景,最后这一张就有点奇怪。”
潘妮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嘴唇:“名字听起来很有萨克森的铁血风格,《团结就是力量》。上面两个人物,一个是炼狱男爵,另一个是马修,后面那些帮马修拉锁链的人,就是庄园里的人啰?”
“隔着这么远,庄园真的能帮到他?”
吉赛尔看向窗外,目光越过荒凉又冰冷的荒原,抵达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坠星山脉。
“他相信大家的力量,我也相信他。”
突然,吉赛尔和潘妮齐齐脸色一变。
一股可怕的魔术波动出现在庄园里。
俩人几乎肩并肩同时跑出门外,看向波动源头的地方——斜前方不远处的炼金工房。
……
帕梅拉用牙咬着绷带,将左臂整个包起来。
她常年佩戴鸟嘴面具,脸颊原本就白得异于常人,此时更是失去了几乎所有血色,苍白得近乎半透明。
女炼金术师用绷带将左臂挂在脖子上,这才看向前面笼子里的怪物。
铁笼之中,鹿角盔的弓使满脸是血,他原本封闭的面甲上裂开一道竖起的口器,里面交错的犬牙发出咀嚼撕咬食物的声音。
它此时双臂微微下垂,没有了之前那种躁动不安,进食血肉令它变得稳定了很多。
弓使一直直勾勾望着门外,藏在鹿角面具之下的双眸仿佛穿破距离壁障,凝望远处某个猎物。
它沾满血迹的竖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吼声,白气不断从嘴里冒出来。
兽化后的弓使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
帕梅拉知道,马修已经将罪赎纹章标记在炼狱男爵身上。
“现在,看我的动作。”
帕梅拉用右臂抓起桌上一把木质长弓。
她左手没法使用,所以只能抬起右腿,代替左手将弓弧中部的弓把固定住,右手搭上一根没有箭头的桦木箭矢,拉住弓弦朝自己左侧脸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