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胡善祥才不信是偶遇,她本打算敷衍几句走人,转念一想,他知道自己母妃的铜镜流落民间的事情吗?汉王妃的处境有疑,是朱瞻壑贼喊捉贼还是真的不知道?
胡善祥起了试探之意,就和他聊起来了,“这只蟋蟀牙口不错,但价钱不好说,在我老家,一两银子的蟋蟀就很值钱了。京城有钱人多,好蟋蟀比人值钱,斗蟋蟀的人花百两银子买蟋蟀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千金难买心头好,世子喜欢就成,管它值不值。”
朱瞻壑笑道:“说到我心坎上了,真是我的知己。”
天快黑了,街头烧纸的人越来越多,胡善祥去临街一家火烛店买了纸钱,也蹲在街头烧。
宫里严禁私祭,违令者斩,要烧纸只能在宫外。
朱瞻壑问:“你烧给谁?”
胡善祥说道:“烧给亡母,她是为了生我去世的——好羡慕殿下,父母双全,自幼有爹娘疼爱,汉王携汉王妃去青州就藩有一年多了,世子许久不见他们,甚是想念吧。”
朱瞻壑斜睨着她:“你不对劲。”
胡善祥心头一紧,难道我话题转的太生硬,被他看穿了?淡定,像皇太孙一样淡定,死不承认就对了,胡善祥立刻朱瞻基上身,反问:“世子何出此言?”
这也是朱瞻基的习惯,回答不出问题,或者不想回答,就用问题回答问题,把皮球踢给对方。
朱瞻壑捡起一根树枝,拨动着堆积的纸钱堆,让火烧的更猛些,一片片薄如蝉翼的灰烬犹如黑蝴蝶,在旋转飞舞中碎裂,散落成尘埃。
朱瞻壑说道:“你以前都躲着我,几乎每次都是一副想尽快结束聊天的样子,今天怎么主动问起我的父母,肯定有企图——是皇太孙要你这么做的吧。”
还真不是!胡善祥故作忧伤,“我为求功名,背井离乡,又恰逢中元节要到了,思乡想家不行吗?世子如此防着我,刚才又何必邀请我看蛐蛐?我现在休旬假,不当差,咱们能不谈公事吗?”
又道:“以前不想和世子说太多话,是因我的身份是皇太孙身边的女史,要避嫌,以免瓜田李下说不清楚。现在我休息,只是一个从山东济宁来的女子,想父母了,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居然想和世子话家常,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自不量力。”
胡善祥把最后一陌纸钱投进火堆里,浇上一壶烈酒,篝火如一条火龙,猛地腾起老高,酒助火势,纸钱很快烧完了。
胡善祥闷声告辞,朱瞻壑叫住了她,“喂,我没有轻视你出身的意思,都是误会。你不是想好好祭奠亡母吗?到中元节那天,什刹海晚上放河灯,成千上万河灯飘在湖面上,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就像一片星海,好漂亮的。我给你弄条船,装上一百盏河灯,你放个够,为亡母祈福,你去不去?”
胡善祥点头,“不见不散。”
端敬宫,胡善祥沐浴更衣,洗去身上的烟火味,去了内书房,梁君守在门口,以往只要见她来,梁君会自动让路,今夜却拦在门口。
胡善祥看着横在面前的佩刀,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难道皇太孙还在为三天前的事情生气?这气性也太大了吧!我就休个旬假而已,你拦着不让,我是女官,又不是卖身给地主家的长工——连拉磨的驴也有歇息的时候呢,你们老朱家也太抠了吧!
胡善祥把步子缩回去,“我要见皇太孙,有要事相告,你去通传一声。”
梁君进去不久,出来对胡善祥点点头。低声道:“太孙今日心情不好,胡女史小心。”
胡善祥走进书房,不知是不是里头堆着冰块降温的原因,冷的很,一阵寒意袭来,根根汗毛竖起。
朱瞻基在灯下捧着最新一期的《邸报》,没有看她,也不说话,似乎看得很入迷。
胡善祥不好打扰,想着等朱瞻基翻页的时候开口。
但是朱瞻基久久没有翻页,目光盯在书页上,几乎要把这一页用目光抠个洞出来。
胡善祥站得脚麻,不能再等了,轻咳一声,表示她的存在,“殿下,微臣有事相告,中元节夜里,汉王世子邀请微臣去什刹海放河灯,他——”
“不许去。”朱瞻基打断道,“你要求休旬假可以,但宫里落锁之前必须回来。”
第48章放灯朱瞻基黄昏时远远看到两人从茶铺……
朱瞻基黄昏时远远看到两人从茶铺到火烛铺都“相谈甚欢”,最后还一起蹲在街头烧纸钱!
烧纸钱是为了祭奠先人的,朱瞻壑的先人就是朱瞻基的先人——他们先人的牌位都在奉先殿里供着呢,所以他们两个一定是为了胡善祥的先人而烧,因为宫中严禁私祭。
看到两人烧纸,朱瞻基只觉得一个气流从心中逆流而上,像喷泉似的往上顶,这股气流是如此的强大,连头盖骨都要被顶开了。
长春真人变成了长怒真人,朱瞻基暴怒:胡善祥,你没有心!朱瞻壑是你什么人?他有什么资格烧纸钱给你的先人?要烧也是我……我堂堂皇太孙,才不会屈尊干这种事,也就没皮没脸的朱瞻壑做得出来。
朱瞻基在满街烧纸钱的烟熏火燎中拂袖而去,我要是再对你有这种愚蠢的念头!我就……以后我只把你当成普通下属对待。
所以朱瞻基回到端敬宫后第一个交代就是以后不能直接放胡女史进来,要先禀告,他许可之后才能进去。
夜里,梁君来禀告,说胡女史求见。
此时朱瞻基越想越气啊,气得感觉头盖骨就像烧开水时水壶上的壶盖,被壶里开水喷出来的蒸汽咯噔咯噔上下跳跃着,原来气到极致,是这种感觉。
可是梁君一说胡善祥求见,就像炉灶燃烧的柴火一下子被抽干了,炉膛里干干净净的,没有烈火,开水壶的蒸汽减少,顶不动壶盖了。
跳跃的头盖骨停下来,没有那么气了,朱瞻基心中有个一个小人自扇嘴巴子:你怎么这么没有骨气?黄昏时发的誓言呢?她一来求饶你就忘记了?
这个小人还对他说:别让她进来,晾一晾她,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上官!
对,我得端着点,不能因她主动来道歉,我就轻易原谅,得让她知道为人臣的本分。
朱瞻基下定了主意,脱口而出:“要她进来。”
完了,心口不一。我明明要拒绝的,怎么变成了允许?难道下意识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
“等等。”朱瞻基说道,心中有无数道力量互相拉扯,那句“要她走”到了嘴边,却无数次被咽下去,翻来覆去的。
梁君并不知晓朱瞻基剧烈的心理活动,在他看来,此时咽喉翕动,喉结滚来滚去的皇太孙好像被鱼刺卡住了似的,吞饭顺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来。
“殿下有何吩咐?是那里不舒服吗?”梁君问。
我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见就见,还怕她不成?见面了也可以凉着她,让她自我反省嘛。
朱瞻基托词道:“你把通政司发的最新邸报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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