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说道:“这只猫的嘴巴已经被我养刁了,只吃猪肝、鱼眼睛和鲜鳝鱼这种它自身无法在其他地方获取之物,它玩累了自然回来等你投喂。御膳房每天下午送来这些鲜物,它在黄昏时吃一顿,精神一晚上,在麦香小筑巡视,老鼠不敢骚扰你,你能安枕无忧。时间一长,老鼠就绝迹了。”
这可比老鼠夹子好用太多,斩草除根,还能给她做个伴,不至于太寂寞。
胡善祥高兴得用旧衣给九节猫做了个猫窝。
朱瞻基说道:“你是它的主人,给它取个名字吧。”
胡善祥回想九节猫漂亮的、黑白分明、如鞭子般的猫尾巴,说道:“就叫它九娘吧。”
朱瞻基说道:“他是个公猫。”
胡善祥说道:“那就叫它九郎。”
朱瞻基沉默,这个名字忒俗。胡善祥问:“殿下是不是觉得太俗气了?”
你是来找台阶下的,不是来吵架的!朱瞻基反复告诫自己,说道:“大俗即雅,九郎挺好。”
安置好了猫窝,朱瞻基又带着胡善祥从琼苑里挖了几根薄荷草,移植到了麦香小筑的庭院里,“猫以薄荷为酒,还能消食解腻。你这里有吃有喝,九郎会死心塌地的在这里当驱鼠将军。”
胡善祥赞道:“殿下真是行家啊。”
看着她绽放笑容,一阵晚风吹来,披散的长发在风中狂舞着,发丝在他面前纷纷扰扰的撩拨着,散发出古喇水独有的香味。
朱瞻基不禁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
怎么上手了?胡善祥身子一僵。
感觉她变得紧绷,朱瞻基放开手,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你头发上有一片薄荷叶,我摘下来了。”
虽然朱瞻基找的借口很完美,胡善祥还是有些不自在,“殿下,天色已晚,乘着还没天黑——”你赶紧回去吧。
朱瞻基不请自来,坐在紫藤花架下的椅子上,“刚才忙了一阵子,很是乏累,有茶吗?”
人家专程来送猫,总得留下来喝杯茶再走。胡善祥遂烧水泡茶,朱瞻基一尝,又是御赐的夏茶——不用说,肯定是从臭弟弟朱瞻壑送来的。
茶水变成了酸醋。
胡善祥见他不悦,“殿下不喜欢夏茶?”
怎么又情不自禁露出情绪了?朱瞻基暗自懊悔,说道:“有些闷热,不想喝热茶了。你去摘几片薄荷叶,放在凉白开里泡着,喝着清爽。”我就是不想喝臭弟弟送的茶。
胡善祥照做,泡了一壶鲜薄荷茶,朱瞻基方觉得舒坦了。
华灯初上,垂下纳凉的纱帐,阻隔蚊虫,听着夏虫吟唱,看着繁星点点,两人都没有说话,朱瞻基不走,胡善祥也没逐客,就这么坐着。
他知道她心里有他。她也知道他心里有他。他们也都知道阻拦在他们之间的是什么,也晓得无法跨越。
但是,情丝无形,无法斩断,怀春的少男少女天然彼此吸引着,断也断不了,进也进不得,停留在这个薄荷味的夏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苍穹之下,只有她和他,并排坐着,眼里都看着星星,心里都看着彼此。
晚风又起了,卷着胡善祥一缕齐腰长的发丝,吹到朱瞻基的脸上,然后缠在他的颈脖。
胡善祥用眼角余光看到了,假装眼瞎,坐着一动不动,任凭发丝入侵朱瞻基的领地。
朱瞻基斜睨着眼看过去,胡善祥赶紧把眼珠儿挪回正中间,不和他对视。
朱瞻基刚才喝了一口薄荷茶,唇上湿润,风吹起时,唇间沾上了她一根青丝,他伸出舌尖,轻轻一卷,将带着古喇水香气的发丝含在了嘴里。
感觉头发有些不对,胡善祥的眼珠儿再次滚到了眼角,朱瞻基收回目光,也不与她对视,只是依然含着她的头发。
看到了自己的头发在他嘴里,胡善祥不再躲躲闪闪的用余光看他,而是侧身过去,定定的看着他:还不快松口!
朱瞻基干脆闭上眼睛,好像老僧入定,守口如瓶。
第72章粉头两人就这样耗着,胡善祥心想,有……
两人就这样耗着,胡善祥心想,有种你把头发吃下去,反正我有的是头发,每天梳头都会掉几根。
朱瞻基假寐,胡善祥也闭上眼睛,她干了一天的农活,真的累啊,不久,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声,她在交椅上睡沉了。
“胡司苑?胡善祥?”
朱瞻基见她睡了,不好再含着她的头发,想着已经粘上了口水,还回去也不好,干脆拿出金七事上的小金剪子,把这根头发剪下来,绕在食指上打圈,然后放进荷包里藏着。
夜里露水重,不好一直睡在外面。朱瞻基便过去,打横将胡善祥抱起来,送到卧房去睡。
其实在身体腾空的瞬间,胡善祥已经醒了,她没有睁开眼睛,闻到了薄荷的味道,晓得抱着她的就是朱瞻基,便故意装睡,任凭他抱。
这是一桩近乎绝望的双向暗恋,注定没有结果,既然如此,就让这一刻的美好停留,哪怕只有从庭院到卧房的距离,也足够她回味一生。
朱瞻基低头看着她,她颤抖的眼睫毛、渐渐变快的呼吸声其实已经出卖了她,她醒了。
但是,朱瞻基也佯装不知,明明心意相通,却不能承认。
朱瞻基抱着她,走的很慢,他也希望这一刻能够停留的久一些、再久一点。
只可惜,胡善祥看起来窈窕,毕竟是个成年人,抱起来太沉手了,朱瞻基体力有限,到后来实在坚持不下去,不得已加快了步伐,将她放在床上。
她装睡。
他看着她装睡。
过了许久,朱瞻基才吹灭了蜡烛,带上房门,走了。
九节猫精神抖擞,跟着朱瞻基走到院门外,朱瞻基拿出一包盐,说道:“九郎,这是你的新家,聘礼我都收下了,还不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