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最终结果出来后,太学又议论了一阵。
三皇子跟郁宁说:“秦书暂时被关在大理寺重狱中,他是受害者,只是敲诈了许多钱财,关了一两年就出来了。”
“这件事闹开了,这么多人关注,他的安危不必担心。”
郁宁嗯了一声,觉得学堂中今日氛围有点不对。
不全是吃瓜的兴奋,像是有些愤慨和担忧在里面。
郁宁问:“怎么回事?”
三皇子:“西北那群游牧民族闹事了。”
郁宁一愣。
当今天下分为四部分,大晟,南蜀,北越,和西北四散的游牧民族,也就是大家口中常说的匈奴。
但一般三国关注的都是三国,对西北那群匈奴关注的很少。
或者说,不怎么在意他们。
西北草原上各部族分散,每个部族互相厮杀抢夺,每个部族却也因此难以发展成实力强悍的势力,三个国家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中有几个部族甚至还要投靠相近的三国。
三皇子敛了笑,狐狸眼眯了眯,“他们部族不知怎地,几乎是统一了,跑到大晟几个城池□□烧杀掳掠。”
郁宁又从黎世子和郁北征那里了解了些情况。
黎世子:“就是前几天的事,消息昨夜才传入晟都。”
郁北征气愤不已,但在这种事上,他能冷静分析,“其实因常年争斗,匈奴战斗力很强,草原上养出的战马优良,能够组建强悍的骑兵部队,最怕的就是他们统一。”
黎世子点头,他祖上也是靠军功授爵的,对此并不是一无所知,“强悍野蛮的骑兵部队最善于烧杀掳掠,大晟四个城池在统一的他们面前就是抱金的娃娃。”
抿了下唇,心情复杂。
就在前两天,他们在这皇宫中互斗的时候,晟都百姓兴奋吃瓜的时候,边境上发生了这样的事。
像是一道沉重的钟声,敲响了嘲讽的预警。
皇上最近很是憔悴,好像又老了好几岁。
难民的事缓和没多久,刚经历了白妃的事,又撞上西北匈奴的事。
如果西北部落真的统一了,这将是悬在大晟项上的利剑。
除了西北匈奴,还有大胜北越而愈加强盛的南蜀在南边虎视眈眈。
夏老将军无法远行,大晟将才青黄不接。
皇上叫皇子们去御书房考察功课时,他们都看到了他鬓边的白发。
【皇上看着有点惨。】
【这大概就是又绿又黑吧。】
【看起来很像老年人,不敢想象他和我差不多大。】
这些年,不管发生什么事,皇上坚持每隔一个月考察一次皇子的功课。
小的时候就只是太学功课,慢慢长大了,皇上会加入一些政事和军事引导年纪大的几个皇子分析。
今天皇上问了太学的功课后,说的就是这西北匈奴的事。
三皇子分析了他们为什么先来大晟掠夺。
他言辞犀利,一会儿说好话,说大晟边境这四个城市比另外两个国家的富庶。
一会儿说冷话,大晟常年无战事,懈怠了,在匈奴眼里是个软柿子。
还有极为客观的话,位置上最适合抢夺。大晟北临北越,南接南蜀,西部大块土地与匈奴接壤。
太子说:“有一就有二,我们不立威,他们不会停止,必须立即解决这件事。”
“而且最好是趁南蜀有反应之前解决。”
这句话戳到了皇上最担忧的点。
最怕的就是腹背受敌。
大晟和南蜀是有国仇在的,即便五年前南蜀摄政王带皇子们来访,也不能抹掉大晟曾按着南蜀打,抢了南蜀十座城池的旧事。
皇子们一致觉得这件事应该速战速决。
大皇子说:“那可能是一场大战,大晟刚经历过旱灾,粮草能供得上吗?”
他们只是讨论,到底怎么做,皇上会在朝堂上和百官一起决定。
皇上按了按太阳穴,让他们下去。
一直没说话的郁北征忽然跪地,“父皇,儿臣想去边境。”
皇上愣了一下。
郁宁抿了下唇看向他。
他知道郁北征一直想和夏守越一样,去边境军营训练一番,这时候也是很好的训练学习机会。
可听他这么说,郁宁还是没那么平静。
此时边境不比往日,凶险万分。
皇上认真打量着他,没开口。
郁北征说:“儿臣即将十四岁,既有宏志,不该再于这皇宫中温养,也该去战场上历练一番。”
他以头磕地,“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请父皇成全。”
皇上从座椅上站起,亲手将他扶起来,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宽慰的笑,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好,好,朕的好儿子。”
【啊,郁北征,你出息了。】
【就鼓掌吧。】
【郁北征好样的!】
【崽崽的眼神呜呜呜。】
郁宁一直跟着郁北征,也没说很多话,就一直跟着他。
一路跟着他到初阳宫。
郁北征把这件事跟德妃说了,德妃愣了一下,扭过头去。
郁北征看看异常安静的小宁弟弟,再看看母妃,挠了一下头。
他上前哄德妃,“母妃,我只是去看看,不上前线。”
“夏守越和两个舅舅都带着夏家军赶过去了,您不必担心。”
郁宁嗯了一声,也过去安慰德妃。
德妃拧着郁北征的耳朵笑,“那你可记住你说的话。”
她不是普通深闺中的小姐,从小就知道她们夏家男儿,自出生起就做好为大晟为君王战死的准备。
死守国门,开疆扩土,忠于皇上,是夏老将军从小给他们灌输的思想。
她一直知道。
只是到了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儿子身上,她这个母亲难免自私,会心疼也会委屈。
她的儿子要上战场,而别的女人的儿子留在晟都坐皇位。
她的儿子是在为他们在战场上拼命守江山。
她怎么可能一点情绪都没有。
“万万不可冲动去前线,知道吗?”德妃说:“你要是不听话,就……”
德妃垂头,哪怕一点不吉利的话都不想说。
“哎呀母妃!我真的就是去看看开眼界!”郁北征无奈地说。
“最好是这样。”
“是是是,一定是这样,我就躲在军营中裹着被子开一个缝看!”
德妃被逗笑,“那也太丢人了!”
终于把德妃哄得开心了,郁宁和郁北征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她笑。
德妃让初阳宫的厨子做了他们最爱吃的蹄髈。
两人一人一个大蹄髈,坐在德妃面前啃。
德妃这次没限制郁北征,他终于能跟郁宁一个待遇,放开了肚子想吃几个吃几个。
郁北征吃得满足不已,“我终于是亲儿子了!”
德妃哭笑不已。
她看着两人啃蹄髈,感慨道:“我还记得你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啃蹄髈的样子,那么小那么矮,啃着啃着就长这么大了。”
她说:“你们就这样,好好长下去,好吗?”
两人点头,说好。
吃完后郁北征送郁宁回去。
今夜的皇宫很安静,没有喧嚣,只有灯光昏暖。
两人顺着龙河走,河面月光幽幽。
郁北征说:“小宁弟弟,你别担心。”
郁宁嗯了一声,他说:“北征哥哥,我知道你终会去战场的。”
他的北征哥哥,像是雄鹰,这晟都反而是他的束缚,战场才是他遨游的天空。
郁北征听他这么说很开心,“小宁弟弟知我心。”
郁北征问:“小宁弟弟,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去太学吗?”
“记得,是北征哥哥带我去的。”
郁北征点头,“那天我第一次见到小宁弟弟改良的小弓|弩,我兴奋得不行,一路飞奔去找小宁弟弟,小宁弟弟说想去看看大晟的弓箭手。”
月色皎白柔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漫长悠远,晃晃悠悠穿越岁月长河。
“我们一起去太学看了背部扭曲的弓箭手,小宁弟弟对我说,要让大晟的弓箭手有挺直的脊梁。”
郁北征比那时长高许多,也沉稳不少,不会再像是那时一样激动搂紧郁宁,但还是会拉住郁宁的手。
“我因此找到了我所爱的意义,把他当成了梦想。”
“我大晟士兵该有挺直的脊梁,守百姓安宁无虞。”
郁宁回去后坐在书桌上发了会呆。
席廷从机器人那里知道,郁北征要去战场了。
他想到,半年前他要去战场时,小孩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