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雁方才虽然中毒倒地,睁不开眼,又闭住呼吸,状若身亡,却能听见外界的动静,她先是觉得自己意识仿佛正在往冰冷的深水处不断沉降,接着感到一股中正平和的内力自神阙穴处传来,带动她经脉中滞涩的内力,走过大小周天后,让她重新恢复了对身躯的掌控能力。
孟瑾棠摘下柳月雁腰上的香囊,打开,仔细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颔首:“多了一枚香丸。”
那位路人妹子脸色惨淡,一副想要开轻功跑路的样子,边上的某好汉仗义出手,准备将人拿住,可还没动手,那路人妹子眼一闭毒血一流,以非常彻底的方式从当前事件中选择了退场。
孟瑾棠:“……”
熟悉的死亡方式,熟悉的风灭残灯,熟悉的剧情杀速度,她大概也明白了对方的存在价值——丹州柳家也算是个挺厉害的江湖势力,行事风格偏向于嫉恶如仇,不对柳月雁下手的话,这姑娘多半会跳出来搅和坏蛋们安排好的阴谋,但要是对柳月雁下手的话,必定会引来柳家长辈的报复。
经过斟酌,坏蛋们决定在干掉柳月雁的同时,在来客中挑一个柔弱可怜缺乏背景的普通人,去承担凶手的黑锅。
孟瑾棠就是这个倒霉的普通人。
——其实综合考虑,本来陈深也挺合适,但从性别上看,短时间内很难跟柳月雁产生什么足以暗害对方的亲密接触。
闹清楚前因后果的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给哪边点蜡。
孟瑾棠检查了下,道:“这枚香丸的气味有毒,倘若闻得时间太久,然后骤然运气的话,便很容易毒气攻心而死。”
柳月雁虚弱地附和道:“早晨的时候,她说香囊好看,一个劲地劝我带上。”
“她”指的就是那位路人妹子。
孟瑾棠在心里表示默哀——其实真要动脑思考的话,从夸一个由不入流织纫技能所制成的香囊外观好看上,对方就已经把忽悠的意图给展现得挺明显了,当然仔细想想,柳月雁会选择把东西带上,多半不是出于外观上的偏好,而是考虑到今日有可能跟孟瑾棠见面,所以顺道表示一下友好,反正江湖人轻功不错,挂点小饰品在身上也不影响敏捷,真遇见意外了,还能把香囊当暗器打出去,使用场景非常广泛。
泰老爷子感慨:“那女子多半以为柳姑娘已经中毒而死,没想到孟姑娘及时出手,将人救回。”
其他人纷纷赞成,表示都不检查一些受害人是否还能喘气就急着泼脏水的行为实在愚蠢至极,假若对方的智力能代表江湖邪道的平均水平的话,想来那些幕后黑手多半也不足为惧。
被宾客们含沙射影嘲讽了一脸的金王孙:“……”
其实他并不知道,有关柳月雁的计划本来应该是成功了的,奈何孟瑾棠送礼物的时候,只说了香囊里的东西是香丸,没提前面还有“辟秽”两个字,导致坏蛋们在安排陷阱时,只考虑了香丸的气味,但忽略了其药用价值。
被混进去的那颗毒药,虽然气味有毒,但因为边上存在辟秽香丸这类解毒物品,所以被无形中抵消了一部分,柳月雁的血条才能坚持到孟瑾棠过来援手。
陈深受孟瑾棠教导,也熟知这些小丸子的用途,目光在香囊上滑过——他不知师姐当时那么说,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其实孟瑾棠并不确定会被人找事,但作为一个资深玩家,她一向有着强烈的被害预感。
金王孙被嘲讽得有点按耐不住,皮笑肉不笑道:“事情未明,金某劝诸位好汉还是莫要多言,否则万一毒发了可如何是好?”
宾客们看向明显懂些医术的孟瑾棠,后者随手搭了下柳月雁的脉搏,随即一语不发,左陵秋跟常九回也上前瞧了两眼,皆是陷入沉默,觉得颇为棘手。
——用游戏语言形容的话,就是中毒debuff已经超过了他们生活技能水平所能处理的极限。
不少宾客意识到这点后,也沉默下来——他们与南家堡之间本就交情平平,自然想要留此有用之身,等日后慢慢再跟金王孙计较。
现在的情况是,普通的江湖晚辈们,十之都失去了战斗力,德高望重的英雄好汉们里头,也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感觉不适,虽然他们情况没小朋友们那般严重,但此刻顾忌弟子,也不好随意出手,至于南家堡的下属江湖势力,更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面色惨淡,满头冷汗,手捂小腹,让人油然生出一种给他们多倒点热水的冲动。
一直没太说话的南洛忽然道:“不知金会主打算如何?”
金王孙拱了拱手:“南堡主快人快语,金某便开门见山了。”
不管前面铺垫了多少,武侠片场的人物最后总会以各种理由,把事情的关键拉回到武斗上头,金王孙表示,南家堡占据永济城多年,明里暗里,各种好处拿了不少,却没能把掖州的武林给发展起来,继续把持着此处风水宝地,未免有些浪费资源,其二么,就是对方为亡父举办冥诞,却令那么多前来参加宴会的英雄好汉在不知不觉间便身中无名异毒,出了如此大的岔子,要么是无能,要么便是包藏祸心。
在场宾客们听金王孙侃侃而谈,虽知此人心术不正,但也觉得他所说之话颇有几分道理,难以驳斥。
金王孙又道,既然如此,那不若趁着各路英雄好汉聚集于此的当口,大家以武会友,为掖州换一位主人,当然要是南堡主不敢出手,那也可以直言。
话音方落,金王孙瞥见坐在一边的青蛾宫弟子面色有些不善,连忙补充了两句:“青蛾宫远在寒山以南,平日不太与咱们往来,待得掖州新主确立之后,青蛾夫人若是愿意,大家可以多亲近亲近,若是不愿,旁人也绝不敢相强。”
他话中的意思,是在表示倘若青蛾宫愿意袖手旁观的话,那么以前怎样,以后就还可以怎样,金王孙就算成为了掖州之主,也不敢对她们有什么不敬之处。
泰老爷子听了,心下十分为难,若是金王孙单纯下毒威胁,那白云居等名门正派知道后,自然要行侠仗义不可,但对方提出武力比拼,倒是不好推脱。
金王孙笑:“不过掖州之事,自然由掖州之人做主,旁的英雄便是武功再高,也不好管咱们的事。”
他这么说,自然是用言语堵住左陵秋唐东桑等人,免得七星观与唐家堡横加干涉。
左陵秋目光微动,倒也没说什么。
大部分武人都只从竹剑的安静中看出了名门正派面对无耻小人的无可奈何,只有少数人——比如万宝楼的小万掌柜——才明白左陵秋沉默下的隐藏含义:既然掖州之事由掖州之人做主,那他对孟掌门的实力很有信心。
gu903();金王孙又问了一遍,场中的本地江湖人有谁反对,得到的回复是一片无人发声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