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喜,昨儿爷下船没回?”
金凤从主舱回来,看见福喜路过,便喊住了他。
昨晚金凤在照料安安,船头酒菜是福喜摆的,她不知俩人什么时候散的,也不知道赵晋去了哪儿。
福喜堆着笑朝她比了个手势,“小点声儿。”
凑到近前,笑道:“昨儿爷在陈姑娘那儿,没回来。”
金凤一怔,旋即笑起来,“你说真的?”
福喜道:“自是真,咱们爷什么本事你不知道?”
金凤捶他一下,“那你还在这儿?不去下头伺候?待会儿爷起了,瞧找不着你要发火。”
福喜嘿嘿笑道:“发什么火啊?有陈姑娘在,用得着我?金凤姐,你也先别去,陈姑娘脸皮薄,怕她抹不开,就当啥也不知道,千万别问她去。”
金凤笑道:“你当我傻呀?”
楼下,赵晋哼着歌在屏风后头洗了脸,自己对镜理好头发,转过身来掀开帐帘。
柔儿满腹心事,伏在枕上发着呆。
他走过去,俯下身亲了亲她额角,“你要是累,就多睡会儿,眼瞧要吃中饭了,待会儿叫人给你送进来。”
她“嗯”了声,待反应过来,忙道:“别。”
她不想见人。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事。
赵晋蹲身替她掖好被角,温声道:“什么都不必想,有我呢。那待会儿我给你带吃的来,不叫人过来扰你,好么?”
柔儿点点头,应下了。
赵晋去了。很快又回了来。
他手里端着托盘,替她带了粥点,摆在小几上,问她:“想起来么?还是给你端到床里?”
柔儿点点头,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躺在这儿吃东西,未免懒得太过分了。她想起身,刚要掀被子,想到他就在旁,自己又这个样子,连忙将被子裹紧了。
“要不,您先出去”
赵晋笑了下,去衣架上拿了件袍子,走过来扯去被子将她裹住。
“这样行了吗?炉上有热水,先洗洗?”
柔儿赧然,她不习惯被一个大男人这样伺候。她揪着衣襟,推了他一把,“您别瞧着我,怪不舒服的。”
赵晋扬声笑起来,“哪儿不舒服?告诉我,我替你揉揉?”
柔儿红了脸,知道这人最是没脸皮,扭过头不理他,一站起来,才觉出难受。她又坐了回去。
赵晋吓了一跳,忙将她扶着,“这是怎么?头昏了?真不舒服了?”
她脸红的像要滴血,咬着牙低声道:“别问了”
赵晋狐疑地望着她,随即他便反应过来。他坐在她身侧,搂着她肩道:“昨儿晚上”
柔儿就手捏起枕头朝他丢过去,涨红了脸站起身,忍着不适溜到屏风后,不理会他了。
赵晋扬声大笑,抱着枕头,心里满溢着甜蜜。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多久了。
可算让他称了心。
柔儿磨磨蹭蹭换了衣裳,挪出来,见赵晋已坐在几前等待她。
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昨晚糊里糊涂的就在一起了,有点气,也有点窘。
赵晋递过来一只灌汤包,笑道:“尝尝?”
她接过来,干巴巴咬着包子。
听见对面的男人道:“今儿晚上我也别走了吧?你说呢?”
柔儿一口包子没吃下,差点喷了出来。
清溪绣云坊,林顺跳下驴车,跟车夫打了个手势。车子远去,他在门前见店里的帮佣正在招待客人,便不动声色绕到后巷,敲了敲第二个窗。
里头传来一个女人虚弱的声音:“是谁?”
林顺道:“阿依,是我。”
窗应声被推开,露出孔绣娘憔悴的脸。
眸底瞬间有了生气,她焦急道:“林大哥,是不是有消息了?”
林顺心里不忍,温言道:“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孔绣娘这半个多月听到的全是坏消息,她早就习惯,露出一抹苦笑,“没关系的,是不是消息又错了?没找见啊?林大哥,你已经帮我许多许多了,你的恩情,我都不知道下辈子还不还得起。”
林顺打断她:“阿依,别说这些了,洪家那边顶不住了,他们报了官,我刚回到镇上,就见着洪掌柜带着官差朝你家去呢。我抄小路过去,把你娘背出来,暂先安置在客栈了,我怕带到这儿来,还是要给那些官兵找着。你得想个法子,只怕这事瞒不住了。”
孔绣娘闻言差点从窗台上栽倒下去,她呆呆望着林顺,“顺子哥,怎么办?要是给我娘知道阿弟丢了,她定会急疯的,怎么办,可怎么办啊?”
林顺道:“你先别急啊,阿依。适才我跟孔夫人说,是你临时有个急活儿,这几天回不了家,所以托我把她接到左近照看着。不过她不大信,待会儿你去一趟,好好劝劝她。我再去趟衙门,打听打听情况。不过瞒下去始终不是办法,而且官差在你家找不着你娘,多半要来铺子里找你”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喧嚣呼喝,林顺忙转过头,往前门而去。
那些官差推搡着店里的客人,呼喝道:“走走走,都走!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退下!”
孔绣娘拖着病体走了出来,洪掌柜一见她,就对官兵道:“就是她,她就是嫌犯孔哲的亲姐姐!我闺女被他们拐走藏起来了,说不准就被押在这绣云坊里!”
那领头的官差挥手道:“搜!”
“慢着!”孔绣娘一着急,猛地咳了起来。林顺跨进门,把她拦在身后,“官大哥,这绣云坊里都是弱质女流,有什么话,还请慢慢说,莫吓坏了姑娘们才好。”
那官差显然得了洪掌柜的好处,眯眼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拦着衙门办事?滚!”
他毫不客气,见林顺不让,他一把揪住林顺领子,狠狠一甩,没甩动。林顺高大健硕,比他更有力气。
官差气的脸发白,骂道:“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刷地一声,官差抽了佩刀。
孔绣娘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推林顺,“顺子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您别管了,他们要搜,随便他们,我什么都没做过,我怕什么?”
她忙上前,要护着林顺,对那些官差道:“要搜就搜,若是在我这儿搜不着洪姑娘,我要洪掌柜亲自给我赔不是,官爷们应吗?”
那官差笑道:“哟,好一对有情有义的野鸳鸯,这是你相好的?”
他言语轻佻,斜睨着孔绣娘上下打量,林顺攥紧了拳头,喝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官差蹙眉恼了,“看见了?大伙儿看见了?这刁民故意阻扰衙门办案,只怕拐带洪姑娘的,就是此人!给我把他绑了,带回大牢,严刑拷问!”
“别,别!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这样!林大哥是个好人,他是个好人啊!我们没有拐带洪姑娘,洪掌柜,您信我啊,您搜,您搜我这店,没有,真的没有”孔绣娘跪下来,一声声乞求。
林顺被两个官差拖开,眼睁睁瞧着适才那领头的官差抬手摸了把孔绣娘的脸。
他目眦欲裂,挥开钳制,不要命地冲上来。
柔儿的信,是在两天后到达的清溪。
比他们行程快,但也没快多少,信在驿站压了几日,才被与其他信件一块儿发回来。
当时孔绣娘人在衙门外的长街上跪着,见着一个官差,就叩头哭求,说自己冤枉,说不关林顺的事。
林氏上前将她扶着,红着眼睛道:“你别求他们了,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把你弟弟找回来,人回来了,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陈兴在旁叹气,他想花银子使路子救林顺,可衙门那些官差收了钱根本就是敷衍,这都两天了,林顺在里头还不知受了多少苦,收了钱的官差却一点消息都没带出来。
正踌躇间,绣云坊看门的小丫头挥着信快步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