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听瑟“嗯”了一声,声音莫名瓮声瓮气的,让她懊恼地拧眉。
在她准备出声催促他之前,挡在眼前的手移开了,她闭了闭眼适应光线,再睁开时看见护士收拾好东西转身出去。
病房门合上时发出轻轻的“咔嗒”一声。
吊瓶悬在床边的架子上,谈听瑟躺靠着微微垂眸,盯着手背上方轻轻晃悠的输液管没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该懊恼自己害怕打针这事被陆闻别发现了,还是应该对这种有点亲密的举止感到尴尬。
或许两者都有。
……不对。她忽然想起来,难道重点不该是护士进来前他们的谈话吗?
她眉心难以察觉地蹙了蹙,又把脸往左转了一点。
一想到陆闻别亲口承认的那些事,她就莫名觉得煎熬,只想远远地避开他。否则要是继续独处的话她该拿出什么态度面对他呢?还要她怎么拒绝他才能打消念头?
陆闻别不自觉握紧手。
被睫毛细细扫过的痒还停留在掌心,片刻后他慢慢将五指伸展,若无其事地垂在身侧,目光却仍然停留在谈听瑟身上。
她头一直朝左偏,垂在右肩上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露出略显苍白的脸颊。病号服的领口有点松散,脆弱修长的脖颈下锁骨线条精致而伶仃。
他略抬了抬眸,目光又滑到她半垂着微微颤动的眼睫上。
忽然,她转过头抬眼直视他,目光冷冷的,唇角忍无可忍地紧抿。
陆闻别目光微顿。
“陆先生还不走吗?”
“不急。”
“你难道没有工作要忙吗?”
“可以在这里处理。”
“你打电话会影响我休息。”
“我用邮件和短信。”
谈听瑟噎了噎,冷淡地微微一笑,“养病需要保持心情愉快,你觉得我看见你心情能好吗?”
陆闻别静静看着她,片刻后才说:“现在没别人能照顾你。”
“那如果严致来了呢?你觉得你应该用什么身份留在这里?”
“你可以现在就叫他过来。”半晌,他开口。
谈听瑟彻底哑然。
她怎么可能真在这个时候把人叫过来……把严致暂时当挡箭牌也要有个度,而不是明知是个误会还要把他拖进这种尴尬的局面里。
本来是想用这个逼走陆闻别,没想到反而把这条路堵死了。
谈听瑟抿了抿唇,转身想去拿手机重新联系护工,一转头却发现手机放在床头左边的桌子上,左手输着液没办法拿,右手伸这么远又会扯到伤口。
她犹豫片刻,慢吞吞撑身坐起来,一声不吭地想自己下床去拿。
一只大手忽然握住她右手臂,空落落的衣袖在男人长指下堆砌发皱。
她回过头,平时看上去偏黑色的瞳仁在日光下显现出真实的颜色,是纯粹干净的深棕。
“放手。”
陆闻别的神色有些复杂。他唇角微动,最后开口:“我让刚才那个护工回来。”
“……我本来就要用手机。”
他眼底隐隐划过无奈,松手站起身,绕过病床走到另一侧床头,拿起手机放在她手心。
谈听瑟假意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你可以给方姨打电话了。”
陆闻别没多说什么,直接打电话给方姨让她继续回来照顾。
在他侧身说话的间隙,她蹙眉看向输液泵。不知道是不是滴速有点快,她总觉得手背的痛感越来越明显了,到现在像是不断受到重击,又疼又涨。
谈听瑟忍耐着,抬起右手去够输液泵,然后在右腹伤口的限制下手根本抬不了那么高。眼看着几步外的人打完电话就要转过身,她想也不想就飞快把手放了下来。
陆闻别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动作有微不可察的停顿。
他转身正对着她,将她故作平静的模样与身侧僵硬的左手尽收眼底,形容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
上前将滴速调缓后,他停了几秒才开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谈听瑟没看他也没回答,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哪怕在这种脆弱的、需要照顾的时候也不肯向他示弱,不肯张口让他帮忙做点什么。
两人在这种氛围中相对无言。
没多久,方姨就从病房外进来了,或许刚才根本就没走太远所以才回来得这么快。然而她进来时没想到陆闻别还在,一时间愣了愣,“陆、陆先生。”
陆闻别淡淡“嗯”了一声,“有些东西我照顾起来没你方便,我有事要走的时候她也需要你照顾。”
“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
“你不走?”谈听瑟愣住。
男人眉目坦然,“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