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怎知那个人不会背叛我?”
“一旦结契,他若背叛便会死,大不了再换一个,幽冥道有的是人。”
于是,十三岁的云漪在无数侍从的陪同下第一次去了幽冥道训练暗人的地宫。
她才知道原来外表神圣庄严代表着光明信仰的国师,竟还统领着如此邪恶黑暗的力量。
国师挑选了一批资质上乘的孩童,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却目露精光,犹如龇牙咧嘴的小狼崽。
她坐在台下看着那群孩子角逐,觉得有些可笑,难道她要靠一个幼童来保护?
几十个孩子,最终只剩下两个,获胜的那个将会成为她的扈从。
在通过了激烈残酷的竞争后,其中一个败下阵来。
“公主,获胜的孩子名叫都夷。”训导官躬身道。
她点了点头,正欲交代将那孩子带过来细看,场中却忽然发生了骚乱,那个落败的孩子原本正被押送下去,却突然挣脱开来,迅捷如豹般跳下高台,越过众人到了座前。
“姐姐、姐姐救命,救命——”一个童稚的声音陡然响起,如穿云裂帛,云漪有刹那的失神。
那声姐姐如同追魂索,将她丢失多年的魂魄唤了回来。依稀之间,她好像看到了当年襁褓中那张稚嫩的面孔。
侍卫们高声呼喊着,挥刀正欲斩落,却被她抬手喝止。
面前跪着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正自泪眼婆娑地仰望着她,他的脸上满是污迹,几乎辨不清五官,但那双雪亮的眼睛却是夺人心魄。
“他叫奉颉,是落败者。”训导官道:“按照规矩,败即是死。”
那孩子听到此话,不由得浑身战栗,哀求道:“姐姐救我,我不想死。”
“大胆,这是奉元公主,姐姐岂是你叫的?”身侧女官忍无可忍,厉声斥责道。
云漪站起了身,从腰间解下一枚坠子,递到他手中柔声道:“莫怕,我既选了你,你便不会死了。”
“殿下?”训导官愕然道:“可获胜的是都夷呀!”
云漪抬眼望向高台,那个孩子呆呆地站着,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她望过来似乎才回过神,正欲跑下来却被一名壮汉制服。
“那又如何?”她收回眼神,躬身摸了摸面前孩子的脑袋,轻声道:“奉颉,以后要好好训练不许懈怠,等你学成了再来公主府找我。”
年幼的奉颉感激涕零,不住地拜谢。他似乎还不明白,是那声无意间喊出的姐姐救了他的命。
云漪望向国师,他依旧站在原地,因为戴着面具,所以看不出神情。
但她知道国师不会说什么的,他向来信奉自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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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颉不知道的是,那次云漪回去后带走了数十名死士,皆是国师精心挑选的。
后来她再未去过地宫,甚至渐渐地也忘了自己曾挑选过一名扈从。
几年后,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国师突然来访。
那时云漪已经开府,不仅成婚,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她像往常一样去中厅接见,却看到国师身后站着一个伶仃痩峭的少年,看上去十四五岁,面色苍白,但眼瞳漆黑,身上不见半点同龄人该有的活力与生机,危险的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奉颉,还不拜见公主?”国师淡淡道。
少年跪下行礼,双手举过头顶,掌中托着一枚红玛瑙。
云漪恍然大悟,才想起多年前那个唤她姐姐的孩子。
如果幼弟活着,也和他一样大了吧?
从此以后,奉颉便住在了公主府。他像云漪的影子,总是沉默地跟随在她三丈之内,有时候遍寻不着,只要唤一声,他便能立刻出现。
他就连睡觉也不在屋中,而是潜伏在对面楼顶上。
驸马沈书怀心地善良,实在看不下去,便让她劝劝。因为那个孩子只听她的,旁人对他说话都一概不理。
云漪走出庭院,唤了声奉颉,他如飞鸟般从天而降,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他低着头时和云漪一般高,竟还不如驸马那样的书生健壮,她心下顿生怜惜,拍了拍他的肩道:“更深露重,不用守夜,回房去睡吧!”
“谢公主!”他拱手退下。
结果次日一大早,沈书怀又看到他在楼顶打坐。
云漪正在梳妆,听他说起时不由苦笑,“忒倔强了,咱们府上最是平安,哪用得着彻夜守卫?”
正好乳母带了云珑和云璁来向他们请安,云漪回头望了眼虎头虎脑的孩子们,对沈书怀道:“我看奉颉太瘦弱了,往后他的膳食就按孩子们的标准做吧!兴许补一补还能再长长个子。”
沈书怀笑着应声,“还不是公主一句话的事?我也看他可怜,无父无母,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那你教教他呗,”云漪道:“不然一肚子学问都派不上用场。”
沈书怀与永昌君有点像,都是温文尔雅满腹经纶,也都是世家子弟,唯一不同的是他乐观豁达,尚公主后虽绝了仕途,但家庭幸福美满,便也不做他想,踏踏实实的陪她过日子。
云漪本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竟真的开始教奉颉读书认字,颇有点为人师表的模样。
奉颉来了一年,竹竿拔节似地长高了不少,性格也开朗了许多,可以正常的与人打交道。
当时云漪又有了身孕,他总是好奇的跟前跟后,看着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似乎不太相信那里会住着一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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