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从刑部那边借过来的仵作传来消息,玉珍库上吊的那个内侍,不是自杀,是被人勒死的。”
“哦?”萧文风扬了扬眉,转头看了一眼陆十宴,眉眼一弯,“陆大人,看来是老天爷看咱们一筹莫展太过可怜,直接给咱们送线索来了。”
陆十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内侍既然不是畏罪自杀,而是被人勒死,极有可能就是杀人灭口,如此,只要能查出杀死内侍的凶手,那幕后真凶或许也能一并揪出来,这便不再是一个线索中断的死局。
可听了这个消息他却没有半分高兴。
当日领皇命督办此案他还心头窃喜,回府之后就收到慈雍宫传来的消息,太后陆宛瑜将陆清苒所作所为皆转述于他,那合香本是她使手段用来暗害卓容卿肚里的孩子的,没想到中途被陛下截胡,有毒的香到了紫宸殿,已致陛下中毒。
这事若是被查出来是他女儿所为,陆家绝对会受牵连,陆十宴为此焦急万分,便借查案之故进了两次宫,然而他从女儿那得到的消息是毒不致死,对男子也不会有任何伤害,可陛下分明就是中毒了,太医院所有太医不可能一起说谎。
合香里的毒是陆清苒借召见母亲之便让他妻子刘氏带入宫的,下毒时未经过什么内侍之手,内侍的死也不明不白,整件事中都透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如今传来内侍之死有他杀之嫌,陆十宴心中更是惊异,就怕自己女儿还有话没有尽数告知他。萧文风看起来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但能力还是有的,这样下去,查出跟他妻儿有关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陆十宴心中焦虑万分,那边萧文风却一身轻松,他一脚踏出去,转头来招呼他:“我这就过去看看,搞不好是杀人灭口呢,陆大人一起吗?”
陆十宴顿了顿,勉强笑笑:“萧统领先去吧,本官那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完,等处理完了我就过去。”
“嗯……”萧文风看了看地上,然后抬头,“行,那我先走了,陆大人也上点心,别总让我们金翎卫忙前忙后,回头功劳还得平分,怪
不得劲的。”
他磨磨叨叨出去了,陆十宴的面色却在他离开后瞬间变得阴沉,他抬脚走到门前,将门重新关上,室内再次变得昏暗起来。
他低头想着什么,安静的屋子里突然飘来一个犹如鬼魅般的声音。
“萧文风的态度再清楚不过了,你真甘心这么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吗?”
陆十宴一惊,急忙转身,就见承重木柱之后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站在阴影里,身穿黑袍,兜帽将人捂得严严实实地,看不出面容来。
“你怎么还在这!”陆十宴却好像认识他,他大吼一声,惊恐地退后一步,伸手慢慢覆上门边,随时准备推门逃出去。
黑衣人却是抱剑一笑:“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主子还想你为他办事呢。”
“住口!我上次便说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绝不会做!”
“是吗?那你也没有把我的存在告诉李绩啊,是心中也在犹豫吧,”他向前一步,见陆十宴又害怕地退后,冷笑一声,“本该中毒的皇后安然无恙,不会对男子造成伤害的毒却让李绩吐了血,毫无关联的太监死于非命,且非出自你女儿之手,你难道没察觉出来什么吗?”
陆十宴紧紧攥住拳头,胸中似乎憋着一股气,咬牙道:“你不要挑拨离间,这件事……本就是苒儿有错在先!”
“别嘴硬,你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一切都是李绩挖好的坑,让你女儿往里跳,用不了多久,刚才那个人就会把一切都查明,而矛头指向的绝对是你女儿,李绩之所以让你亲自督办,就是想试探试探你的忠心,看你是维护你女儿,还是大义灭亲,在我看来,不管你怎么选,损失都挺大啊!”
陆十宴眸中神色骤变,他松开紧握的手,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你不要再信口雌黄了,陛下……陛下没必要这么做!我对他的忠心天地可鉴!而且你一直跟在那人身边,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黑衣人沉声笑了笑:“因为这毒,是贵夫人从在下手里拿到的。”
“你也是推手!”
陆十宴胸中郁结,气得脸色涨红,他抚着胸口,身形摇晃一下,扶住旁边的椅子才未摔倒。
“原只是计划握有你的把柄,以此来威胁你为
主子效命,但没想到李绩心思这么深,只不过想废掉一个妃子而已,却如此拐弯抹角,你女儿那么喜欢他,然而连一个体面的结局都落不到,李绩薄恩寡义,你能肯定他将来不会这么对整个陆家吗?”
黑衣人的声音如靡靡之音,虽推拒厌恶,可偏偏能听到心里去,尤其最后一句,整聋发聩,引出无尽深思……
整个陆家……
“你好好想想吧。”
黑衣人的声音仿佛向带了回响,在他耳边一遍一遍提醒着,陆十宴再抬头,却发现人已不见,来无影去无踪。
他没有去柱子后面细细寻找,也没有叫人去搜查府邸,只是慢慢坐到椅子上,想了很久很久。
乌云开,清风渡,下了一夜的雨,送走春末最后一丝凉意。初夏日光和暖,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新芽的清香,烟洛早早将门窗推开,驱散屋中污浊的空气。
容卿听见声音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扶了扶额,觉得头有些发沉,昨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李绩何时离开,她并不知道。
“娘娘醒了,”烟洛走过来,将帷帘掀起,一边用带子系上一边说着,“陛下昨夜临走时吩咐奴婢,说让娘娘今日午膳过后去一趟紫宸殿。”
“紫宸殿?”容卿愣愣抬头,眸中还有惺忪睡意,待她回过神来,才了然地点了下头,“是想接见儋州来的人吧。”
烟洛眨了眨眼:“可能是。”
容卿下地,烟洛要给她穿鞋,被容卿伸手打住,她弯身自己穿上鞋,身上只披了一件轻薄纱袍,行到窗前,慢慢昂起头,她闭着眼,感觉温柔日光抚在脸上,惬意地舒了口气。
“今日天气真好。”
烟洛点头附和:“是,已经有夏天的味道了,御花园的花又开了一茬,萱儿怕是又要闹腾。”
容卿想着便笑出声来,她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椅在窗边,又叹了口气:“昨天本来是要去见一见太傅的,没想到陛下竟然直接来城门迎人,萱儿这次又跟着我进宫了,我总是放心不下……”
烟洛知道她原本计划,闻言也沉下眸来,跟容卿是不太相同的神色,她似乎有些左右为难。
容卿又说起别的事:“选秀选得怎么样了?承香殿那边也没有动静。
”
“奴婢昨天回来后就打听了,陆贵妃那边本来是紧锣密鼓地筹备选秀的事,但自从陛下中毒之后,选秀的事也暂被搁置了。”
容卿看了看院中的樟树,冷笑一声:“那大概是没机会了。”
用过早膳,容卿命人将软榻拖到窗前来,椅在榻上晒了一上午的太阳,中午昏昏沉沉地醒来,一看正是该吃午膳的时候。
但她根本就不饿。
“娘娘,叫午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