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陆续推开周围的窗户,朝着周边的昏暗中细细望去,过得一阵,确实钱定中首先发现不远处河道岔口上的黑暗之所,要极仔细看,才能够看到岸边一艘乌篷船上挂着的带有奇怪图案的旗帜,距离众人这边,大概隔了数个院落。
“……呃?”曲龙珺愣了愣,没能理解。
“跟我啊,哈哈,那就……那怎么说呢……这特么就离谱……”
没有人知道,这一瞬间宁忌背后的冷汗都出来了。
夜色之中只见那两道身影扑击在一起,双方皆是刚猛的拳劲,此刻几乎都是毫无保留的出手,打得委实声势浩大,即便是不懂武艺的普通人,在那些快速而又凶狠的拳脚间,也能够看出两人武艺的厉害。
接了两拳,随后是第三拳,侧面的手臂陡然间疼了一下,力量在顷刻间流失,随后锋芒刷的从他脸上画了过去,然后是小腹、大腿、肩膀……
一番激烈的打斗未分胜负,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了。而这一刻,蒲信圭也大致明白了对方的算盘。
那身影即将走到,同一时刻,站在窗边的那中年“先生”低声说了一句:“好快……”其余几人朝另一边望去,某个刹那,一道身影陡然穿梭过街口。
倪破高速后退,但对方拉住他的衣服或手臂,若跗骨之蛆般冲撞开来。
霎时间,倪破扑了过来,宁忌迎了上去。
房间里五人大都算得上是经历过各种诡谲局面的资深绿林人,见过各式各样的打斗、鲜血与阴谋,但不知道为什么,配合着先前街道上轰轰烈烈的比拼,再看到黑暗中倪破陡然间就没了的这一幕,众人一时间,竟都有些脊背发凉,俨如看见了人世间的鬼怪行凶。
一旁,陈霜燃擦了擦旧望筒上的灰尘,在一只眼睛上靠了靠,随后,又放下来:“对了……兄长过来,所为何事……真就不肯说吗?”
街道之上,这声响犹如雷鸣蔓延。
远处那小车改成的杂货摊前,年纪更大些的武者“龙傲天”,此刻甚至还在整理着车上的物件,丝毫未将一旁的战况放在眼里。
“对面那栋,蒲公子可自去……”
事情发生得太巧,蒲信圭心中第一时间也在狐疑,但此时见到对方眼底的神色,不知为何却又莫名其妙的有些得意,迟疑片刻,也是一笑:“你猜?”
……
“早有安排……”
然而过得片刻,楼上的人,都微微的沉默了下来。
双方的脚步踏足房舍的二楼,蒲信圭说完客套话,决定不再表现得防备,而到得此时,他见一旁的陈霜燃一面拿起房间里一个望筒,一面开口说了话:
对方说着,递过了一把钥匙。
情况不对……
黑暗之中,几人站在窗口沉默了片刻,随后看到视野中少年站了出来,他摇头晃脑地说着什么,拖着倪破已毫无反抗的身体,随后将他也扔进了乌篷船,又跳下去,似乎在用油布将船里的两人包起来。
银桥坊中段的二楼上,在看见倪破出来的那一刻,蒲信圭原本还在惊讶于陈霜燃的疯狂。
血腥的气息弥漫,大步向前的凶人横挥左臂,嘭的一声,那公人连人带棍已经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宁忌的脸瞬间皱了起来,平心而论,虽然对方先前走来走去用怀疑的目光看了自己好几回,但他对这人的总体印象却还属于好感,因为这人不是个衙门里的老油子,虽然只是在街道司混了一份事情,但就平日里的观察,福建一地“尊王攘夷”的舆论宣传,他是听进去了一些的,因此平日工作很有一点主观能动性。
面上倒是没有太多的神色,道:“接下来可不得了。”
少年的身形已至眼前,他的拳速依旧与先前类似,是倪破能够接得住的类型。倪破心中一叹,他知道自己今日有些忘形,似乎得罪了这武艺高强的少年,这也没有办法,只好打过再说了——事实上,待到陈霜燃收服了这对兄弟,他还想更多的与这两人切磋一番。
对方的目光,主要还是锁在了曲龙珺的身上,并没有太过注意旁边小狗脸上逐渐变形的嘴脸。他脚下的步伐看似寻常,实则玄妙,按照他师父的说法,乃是融合了传说中道家禹步踏罡步斗的神妙,在每一次跨步间都在催动气血,突破巅峰。他借厮杀悟道,到了这辉煌的一刻,眼下便要打出绝强的一击。
“……是在前些日子,韩元在建瓯,结识了两名武艺还不错的少年侠客,对方说要来福州闯荡,也就结了个善缘。最近说他们就在银桥坊夜市厮混,这不……今日正巧路过,就来验验他的成色……”
口中道:“喂——”
墙壁那边的倪破,陡然站住了,一道身影从乌篷船里出来,随后又陡然缩了回去,看情形,大概是被众人此时已看不到、隐匿在院墙后方的来者喝了回去。
“怎么闹这么大?”
“我猜你死鬼娘……”
“……鱼王是懂事的。”陈霜燃笑起来,“而且,今日收获……有多大,只有兄长你,看不出来吧?”
从侧面石桥那边转角过来,眼看着也是要找鱼王的其中一道身影,正是黑皮。
“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在船上要挨打。”
陈霜燃对他似乎颇为尊重,此时道:“先生能看出是哪里的路数吗?”
陈霜燃蹙了蹙眉:“这……确实是我没想过的……倪破的身手……”
“鱼王的人安排在哪里……”
以双方先前在街道上对打的激烈,黑暗中的这一幕,发生时诡异得出奇,蒲信圭与陈霜燃根本无法清楚发生了什么,随后看见倪破尝试飞扑出去,撞倒了箱子。
此后朝蒲信圭这边走来,竟也是要借鱼王的地盘望风的。蒲信圭与钱定中对望一眼,此时夜色翻涌,远处的光芒流动,近处却只偶有鱼市上夜班的伙计声传来,蒲信圭一时间甚至有些怀疑黑皮想要黑吃黑做掉自己,但思考片刻,终究觉得可能性不大。他打开店铺的门,五人朝着无光且杂乱的铺内走入。
“那……跟你比呢?”
“……或许不想让人知道?”
这是意外的一瞬,倪破这一抓,青石都捏得破,若是化为拳头,恐怕更加厉害,他眼底也有瞬间的意外,那句扩散的“喂”字当中,混杂了一句:“我擦……”
蒲信圭心想我特么也不知道,嘴上倒是说:“这不是要为鱼王老兄出气吗?”
“哼哼,那就当这是你的收获吧……”蒲信圭冷笑了两声。
“……”
而在他的前方,那俊逸少年单手负在背后,面上是轻蔑的笑容,甚至还朝着他这边,微微的迎了上来。
对面已经举起了手,笑:“兄长好碍…为何……也在这里……”目光之中,有着明显的戒备与警惕。
“这少年的武艺很强,而且……应当是家学渊源……”窗口一旁,跟随着陈霜燃上来的中年男人开了口。
宁忌的内心一时间便有些混乱,杀了刑部总捕,还敢在街上这样子走?福州的捕快这么形同虚设的吗?
“……说起来,这个家伙我在刚到江宁的时候,还见过一次……”
“他才杀总捕,过不多时便又人前显圣解决两人,异日说起……自成绿林佳话……”
“……这边1
同一时刻,被街道司推出来维持秩序的年轻公人手持水火棍迎了上去:“哎,你怎么……”
“倪破……还活着吗?”蒲信圭怔怔地问了一句。
“譬如呢?”
“那少年不见了。”
“男人做事,总是要多想一些。”
“嗯?”
这一番推测是毫无问题的。然而随着那道身影的越来越近,甚至在大步向前的过程里双拳猛地互击,血气翻涌攀升间,宁忌的目光之中,也就逐渐泛起了“我不理解”,甚至于“我又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的迷惑和荒谬感。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宁忌也觉得,这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东西,与西南成都给人的感觉,有些许类似。
院墙后方、河边堆积了不少木箱杂物的道路上,倪破看到了奔行到前方的少年,对方也正大步走来,看着就像是他进入银桥坊的那一刻一般。
“嘿,平手……”
双方一番寒暄,陈霜燃去往鱼王那边低声交谈了几句:“先前说过的事……”
“……他的武功吧,其实还可以,我记得那时候我刚到江宁外头,他跟许昭南那边的一个玩神打的疯子单挑……这人拳法练得很扎实,基本功是很好的,下盘嘛……也练得不错,中规中矩吧,但加上拳头,确实能跟一般的高手比肩……而且潜力还没见底……”
坊市远处,一场打斗与骚乱,已然拉开帷幕……
倪破撞飞得更远,在一家店铺的门边翻滚一下爬了起来,眼中带着骇然与惊喜:“哈哈哈哈,好、好蔼—你方才用的是何法门,竟能破我禹步神威——”
“……他们若两人齐上,你倪破还有?”
蒲信圭朝陈霜燃问了一句。
这说到这里,房间里的几人都要点头。陡然间,只见他的步伐朝后走,口中低喝:
“——退回来1
话才出口,钱定中已经在往窗后挪移,第三个响应的,乃是跟随陈霜燃上来的那名车夫,他与蒲信圭顺手拉动窗户。
五人之中,只有陈霜燃武艺最低,也就在窗户快要关上的那一瞬间,她看见黑暗中的不远处,那站在河边的少年已经朝这里抬起了头,幽深的目光陡然间,向着这边锁了过来!
杀气蔓延——
陈霜燃目光骇然,朝后方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