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法隐寺回来,苏劭宣就一直在做噩梦,醒来后心中发虚,总觉得欠了什么。
许淑慧给他熬了安神汤,都不管用。
许淑慧担忧地说:“不会那日在法隐寺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苏邵宣皱眉沉声道:“夫人不可妄谈。”
苏劭宣一直自诩坦荡为人,宽和处事,在西平府树了一个好名声,这样的人怎么会沾染不干不净的东西。
许淑慧撇撇嘴,却不在意,她转身找来侍女说道:“我们举家搬迁,是个大事,老爷做噩梦也许是上天的警示,万一冲撞了什么,可不行,妾身还是去寻个道士烧个符纸放心……”
侍女在一旁听吩咐。
苏劭宣被晾在一旁,张了张嘴:“我去书房看书。”
苏劭宣起身,心中突然发慌,他脚步迟疑了一下,才出了门。
院中各处都堆积的大红木箱,仆妇们紧忙慢赶地收拾行李。
苏劭宣见此情景,心中微定,他从家徒四壁的穷书生,到现在为一方官员,日后更有似锦前程,更有这些他多年攒下的家业,心中升起一股得意。
“小蹄子慢点儿,这些可都是夫人的心爱之物,仔细磕了碰了,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许淑慧的嬷嬷嚷嚷道。
被训了的侍女心中不平,她是家里穷才来苏家做侍女,等苏家去了京城,她也不会跟着走,到时还要再在西平府找下家,因此也不怕她。
回嘴道:“什么夫人的心爱之物,这些不都是前面那位留下的,你家夫人老爷也好意思。”
这句话像是一巴掌扇在了苏劭宣脸上,他老脸发烫,不理会她们的吵架声,快速抬脚离开,进了书房他还忍不住发愣。
但坐在椅子上回想往事,冷静了一会儿,渐渐的镇定下来。
当初他与关氏和离,是关氏自己要留下这些东西,他当年考中进士,前途无量,岂会贪图这些俗物。
苏劭宣摇头:“混账话。”
但他脸色复杂,想起这几日的不安稳,他他默默地环顾已经空了一大半的书房,叫了管家。
苏平很快就过来了:“老爷。”
苏劭宣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雁衡山那边,怎么样了?”
苏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回老爷的话,没有您的吩咐,奴才也不敢贸然打听大姑娘的消息。”
苏劭宣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苏平看他脸色,试探地说:“您的意思是要奴才前去雁衡山把大姑娘接回来?”
苏劭宣诧异地看着他,随后又反应过来自己态度不对,掩饰般地咳嗽了两声。
苏平惯会揣摩主子的意思,瞬间懂了:“奴才知道老爷心疼大姑娘,但不知老爷可愿听奴才的愚见。
大姑娘离家多年,品性尚不可知,万一贸然接回来,再与夫人发生冲突……,老爷正是关键时刻,万一被旁人参个家宅不宁的折子,老爷这些年的辛苦岂不白费。
况且此番进京,先要暂住永城侯府,说到底大姑娘与二姑娘大公子不同,与侯府并无血缘关系,大家族里事情繁杂,若是有些矛盾,对大姑娘也不利。”
苏劭宣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女儿,并没有考虑过带她一起去京城,但碍于名声面子不好开口,听完苏平的话,装作忧虑地说:“这也是我的顾虑,不知如何是好。”
“奴才以为,大姑娘久居雁衡山,想必早已熟悉那地的风土,或许带她离开,她还不愿意呢!老爷若实在放心不下,可以给大姑娘送些银两体己,等来日您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再接她去京城,这样的安排要是传出去,怕是没有不称您慈爱的。”苏平说道。
苏劭宣对这样的安排满意极了。
“老爷要亲自去一趟雁衡山吗?”尽管知道苏劭宣不会去,苏平还是依着规矩问道。
“不必了,你在账上支点银子替我去吧!我这几日不得空。”苏劭宣了却了一桩心事,随口说道,声音凉薄。
苏缨看着站在门口的男子,皱了皱眉。
苏平在小院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到苏缨,作揖:“奴才见过大姑娘。”
苏缨想起来了,他是苏家的管家,曾经和苏劭宣一起来过雁衡山。
苏缨提着手里的东西,默默的往后退了一小步,红红的唇瓣微微抿着。
“奴才替老爷来看望大姑娘,大姑娘这些日子,身体可好?”苏平笑着说。
苏缨眸光暗了暗,心脏缩紧,但很快就恢复自然。
若是一个多月前,甚至半个月前,几天前,他过来,苏缨都会觉得开心。
但是她现在的确是没有任何期待了。
苏缨绷着小脸:“我很好,你回去吧!”
开口时,声音微弱,但语气却越来越坚定。
大概是察觉到苏缨的冷淡,苏平讪讪的干笑了两声,把手里的一卷银票递过来:“这是老爷给您的零用,一共一百两。”
苏缨张了张嘴,想拒绝,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故作强硬地说:“你放门口吧!”
苏平:“这……”
看了眼长着杂草的门槛,有些犹豫。
苏缨到底不是个厉害的姑娘,强装的凶悍也慢慢泄了气,她轻声说:“我手里东西太多了,拿不了,你放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