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雨声是最助眠的音乐。
雨珠顺着房顶滴落,像被穿起来的珍珠散落在地。村中的房子为了节省材料,是没有檐的。
院门被敲响。
青椒站在窗户旁稍微推了些窗向外看去,伴着微洒的雨,她看清外面的来人,飞快地将窗子合上:“姑娘,是那个胡子拉碴的霍小爷来了。”
宗豫尾巴勾了下,金瞳之中意味不明。这么晚了,霍骁过来干嘛。他猫心不悦。
少女青丝未束,长发垂至腰际,招摇的长发显得她愈发窈窕玲珑。她眼都未抬,长睫卷翘,一双眸漆黑如墨,让人不敢直视。
“请他进来吧。”
青椒懵懂地点点头,撑伞开了门出去。
宗豫眼神更暗了些,蹭了蹭祝星的手腕。
祝星空闲的左手反手摸了摸猫猫头,笑意盎然。
烛花噼啪。
祝星依旧在画设计草图,眉头舒展,信手拈来。经过多日的设计改良,宣纸上的犁变化甚大。
整个耕犁如今看起来已然成型,设计精巧,外观也很符合人的审美,比眼下的犁不知道好了多少去。
耕犁旁十一处细节被悉心放大勾勒出来。
犁底、犁铧、犁壁、压镵、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以及犁盘。
宗豫在心中暗暗震撼,不禁想着这样详尽的图哪怕给刚入门的工匠去做也是能做得出来的。
“姑娘,人来了。”青椒推门入内,衣裳上沾了些飘雨。
她身后是穿着护卫服的霍骁。
霍骁其人,便是穿着护卫服,也犹如一把出鞘的冷刃,凛冽非凡。
他将门带上,熟练地称呼祝星:“姑娘。”只站在门旁,没有向前一步。
宗豫一僵,哭笑不得。张扬跋扈的霍小将军这时候像一只乖顺的狼犬,忠心耿耿又气质凶煞。
祝星搁下毛笔,顺手抱过黑猫在怀中,坐在凳上转身,对之微微颔首:“你来了。”
霍骁一眼看着少女抱着的黑猫,金瞳微眯,极其人性化地上下打量着他。他同样回看向那只黑如煤炭的猫,不知为何,这猫总给他一种不简单之感,
“有什么事吗?”少女发问。
霍骁这才收回目光道:“地里的渠要修好了,明日可以试用。”
祝星微笑:“这么快,大家都很厉害。明日的话……”她从容起身,单手开窗向外一望,“可以试一试,午时会晴一阵子。在明河村叨扰这么久,村民们也诸有不便,又关乎粮食,事情还是早些解决得好。”又将窗子放下。
霍骁低声“嗯”了下。
宗豫再度大吃一惊,这不是霍骁,这到底是谁?
他是第一次见霍骁与祝星之间的互动,从未想过霍骁还能有这么乖顺如鹌鹑的一刻。
祝星、花椒与青椒倒是习惯他这副模样,并未有太大反应。
宗豫眼神微暗。
霍骁张了张嘴,院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祝星笑笑:“今天晚上的客人还真不少。”
外面依稀传来老妪的哭声。
祝星抬眸:“花椒,你去看看。”
“我去。”霍骁开口。
说着不容人质疑,直接拿着门后尚湿的伞出了门去。
宗豫心中哼了一声,刻意讨好。
霍骁带回来的是穿着蓑衣斗笠的老妪,老妪蓑衣下抱着个满脸通红的小男孩。
祝星过目不忘,认得他们。
老妪和小男孩的命实在不好,二人算得上明河村里最惨的人。
老妪是小男孩的奶奶。小男孩的父母早年为了多挣些钱,没在村子中种地,在外跑生意。一次遇上山贼,两个人便一起没了,留下小男孩和老妪相依为命。
“祝姑娘。”老妪抱着小男孩跪下痛哭,“求求你借我一辆马车,我孙子他发了高热,怎么都退不了,现在都开始说起胡话了。我没办法,眼下只有去城里找郎中看一看。求求你了,祝姑娘。”
祝星上前,带着衣袂翻飞,将人扶起:“老人家,您先起来。”
“求求你,祝姑娘,借我辆马车,让我救救我的孙儿吧,我就这一个亲人了。他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九泉之下也没脸见他爹娘啊!”老妪哭得颤颤巍巍,怎么也不起来。
霍骁见因为老妪不起,祝星眉头紧蹙。为了不让她忧心,他弯腰,一把把老太太架起来。
“嘶。”青椒被他无礼的行为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祝星望着老太太,温声道:“您别急。我略通岐黄之术,您若信我,将孩子交予我看看可好?”
老妪大悲大喜,流着泪忙道:“我自然是信你的,祝姑娘!你快,快帮我孙子瞧瞧吧,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