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亦讶然:“坝村?”和坝村又有什么干系?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贺太守愤然起身,拂袖欲行。
“坝村上下一百零八口,加上你从各地招来的一十五名郎中,共一百二十三人。一夜之间,连人带村皆不见。”祝星一字一顿,笑看着二人慢慢念来。
贺太守背影僵住,寸步难行。
孙县令面如金纸,几欲倒地。
少女兴致盎然地看着二人:“冀州军以兵为贼原来是早有传统,从那时候就将刀尖向着百姓了。”
“你究竟是何人!”贺太守再忍不住,回头看向祝星,牙齿打颤。
“二位还没回答我,若是瘟疫无药可解,薛郡可是会成为第二个坝村?”祝星不笑了,目光灼灼逼视着二人,叫人不敢直视。
“……”一片沉默。
贺太守和孙县令只字不吭。
韩成还在傻眼,不明白薛郡和坝村又有什么干系。
唯有零七讥诮地看着二人,不说话是因为将所有注意力都留给主子是他们的必修课之一。
祝星只是瞧着二人,等一个答案。
韩成终于忍不住了,问祝星:“祝姑娘,坝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师父他还好么?”
祝星便用怜悯的眼神望着他,摇了摇头:“你师父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韩成脑袋嗡的一下,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带着哭腔,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对着祝星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早想到啦,师父若是还在,不可能不回去找我的。”
祝星安慰他道:“想哭便哭吧。”
韩成弯了弯嘴角,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胸口像堵着什么东西似的,压得厉害。
她轻轻一叹,目光又锁住二人:“至于坝村之事,便请二位大人细细道来吧。这天下也不可能有比您二位更清楚此事的人了。”
贺太守几乎是从牙缝里将话挤出来:“你不要欺人太甚!”
祝星诧异:“我如何欺人太甚了?只是让大人重复一遍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是欺人太甚么?”
她忽地笑开:“那么大人行恶事之前,怎么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欺人太甚呢。”
“你放肆!”贺太守的胸膛剧烈起伏。
“坝村,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咄咄逼人。
贺太守终于受不了:“你不是清楚么!为何偏要我说!”
“大人做的时候做得,说反而说不得么?”祝星也感到奇怪,明明是他作孽,怎么不敢认了。
“坝村。”贺太守咬牙切齿,突然看向韩成,冷静下来,“你为什么问坝村?”
韩成求救似的看向祝星。
祝星笑笑,鼓励他:“实话实说便是。”
“我师父去坝村救人,后来再也没回来过。”韩成看向二人,目光渐渐坚定下来。
贺太守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一时间僵在原地。
良久,他才看着祝星和韩成,恶狠狠地笑道:“坝村所有人都被冀州军杀啦,就连村子也被军队推倒填平,没留下一丝痕迹。”
韩成浑身发冷:“为什么?”
“因为坝村是个不祥之村!里面所有人都该死!”贺太守理直气壮。
“什么不祥之村。”韩成听见祝星冷笑,“村子中有人生了天花,便不祥么?”
韩成听得满头大汗,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祝星说的“薛郡成为第二个坝村”以及“天花”与贺太守和孙县令提到坝村便躲躲闪闪的态度和后面贺太守恶狠狠的话在他脑海中串成一线,他终于了然。
韩成不可思议地看着贺太守,艰难开口:“因为坝村中有人生了天花,所以你们就将整个村子给……屠了?”
贺太守被他如此追问,冷哼:“不然呢?留着他们传染旁人么!”
韩成浑身发冷:“可是还有郎中……”
“知道此事者都该死!可惜我还是哪里做的不够,不然祝姑娘又如何会知道这些。”便是在说当年灭口之事做得不完备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大人将当年知情之人赶尽杀绝,又如何能保证自己梦中不会和盘托出一切?”祝星神色自若,微微一笑。
“你为什么不让郎中救治!而是要杀了他们!”韩成见他完全没有任何悔改之心,齿冷,“你再等等,我师父他说不定可以将病治好……”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让郎中耗?”贺太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天花,会传染的。我若不早些将苗头掐断,万一被人告发,被圣上知道,岂不是要说我治下不严?”
“你怕一句根本不曾说出的‘治下不严’,就戕害了一百来条人命,你可还有人性?”韩成厉声喝问。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责于我!”贺太守声音更大,盖过他去,“你从未在朝廷中摸爬滚打过,怎知道我处心积虑有多不易!”
“你残害无辜百姓,会遭报应的!”韩成咒他。
“若有报应,我早有报应了,还会等到今日?”贺太守只觉得孩子毕竟是孩子,就连诅咒起人来也是一股孩子气,不疼不痒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大人。”祝星笑吟吟地看着贺太守,轻飘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