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知道他在:“容我换身衣裳,请稍候片刻。”
“好。”宗豫不知想到哪里去,向来不曾失态的脸上难得显现出淡淡绯色。
祝星换了身样式正式的雪色云容纱裙,楚腰蛴领,身姿窈窕,手执一柄素面的轻罗小扇。极清雅的一套衣裳穿在她身上更多了些冰雪味儿,在这暑夏中叫人看了便觉清爽至极。
只是她容颜却不是全然清冷,眉心朱砂痣为她平添诸多姝丽,加之她身上的卓然气质,衬得她并不像枝头抱香的寒梅,而似雪中牡丹。
然而这世上牡丹并不能在雪中盛放,这也注定她身上这样的气质有多矛盾。越矛盾越吸引人。
花椒贴心地为祝星整理好头发,而后为她戴上白色帷帽。因是赏景,幂篱过长倒失了看景的本质。
“姑娘,车已备好。”祝副管家恰到时机地出现。
“那便走吧。”帷帽比幂篱要轻便许多,风大一些便容易吹散。
零一主动开口:“祝姑娘,我来驾车就好。”
祝星颔首:“你要驾便驾吧。”
一行五人,祝星带着青椒花椒一起。
车上有两个小丫鬟在,尤其其中一个还是宗豫自己的暗卫,他颇有些哭笑不得。
祝副管家贴心,在车上摆了冰盆。任外面多热,马车中凉丝丝的。
宗豫对这架马车实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这是他头一次以人身坐上,心神略略激荡。他直接选好了最舒适的靠坐姿势,都是平日赶路时从祝星那里学来的。
青椒无忌,见状一笑:“豫公子这么坐着倒像极了我们姑娘。”
宗豫僵硬,若无其事:“是么?”他不敢立刻变换姿势,不然很像心虚。
花椒自上了马车便更僵硬,眼前如姑娘那样坐着的男人是她真正的主子。对于主子,花椒敬畏皆有,更多是畏惧,见了他便怕极了。
“是像。”祝星眸中染上思索之色。
宗豫愈发收敛,乖乖坐着,不敢再多有什么动作,生怕谁再突然来一句豫公子什么什么样子倒是像极了我们姑娘。
只听外面人声渐渐小了,鸟语声和蝉声此起彼伏,众人便知是出了城去。
水声潺潺,顺流而下。
人声又渐渐多起来。
少顷,马车缓缓停下,零一沉稳的声音自外传来:“主子,祝姑娘,到了。”
青椒急切地先从车窗探头出去看,咂舌:“好多人啊!”
宗豫坐正,笑道:“稍等。”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精致的银色面具扣在脸上。
面具光滑,其上没有一丝花纹,宗豫一戴真将好样貌都掩去,余在外的下半张脸再动人看起来也不过尔尔。
看到面具祝星又想起那位胡国王子,也不知她最后算计他那一下可将人给气坏,真是太可怜了。
祝星也没问他为何要戴面具,只用清澈的眼瞧着他。
“请下车,祝姑娘。”宗豫发出邀约,此时他非但面目有所掩盖,声音更是低了许多。
他带头下车,接着是青椒与花椒。
祝星款款从马车中探身出来,下方宗豫身姿挺拔地站着,自动接过平日花椒的活计,即扶祝星下车。
换做旁人,花椒绝不可能同意,偏偏是宗豫。
祝星全然不在意,就着宗豫的手下马车,这才发现四周确实来了不少人,都是来赏花的。
天地间一片盛夏,往来皆是公子贵女,或是文人墨客,但闻环佩铿锵,玉珂轻响。
哪怕祝星以帷帽遮面,依旧引人瞩目,自不必说她身侧还跟着不以真面目示人戴着面具的宗豫。
只是二人衣衫佩饰让人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供得起的,令人望而却步,不敢上前搭话。
零一开路,青椒与花椒殿后,宗豫同祝星并肩而行。
池畔围了不少人,不过有零一在,几人顺利找了个人稍少的地方赏花。
只见夏荫荫中芙蕖正盛,熏风吹水,晴光正好,莲叶接天,荷花映日,极类瑶池初宴。
宗豫对美景不美景并无甚兴趣,只是想同她相处,不想今日游池之人竟如此多,又不巧了。他微悬了心,只盼她见这景能心旷神怡。
祝星瞧了会儿仰头对着他道:“这里很好看,多谢你费心。”
宗豫欢喜极了,又提议顺水走走,不看花便是入目一片绿意葱茏也能让人舒心。
二人缓缓行着,宗豫没话找话:“来此处的多是公子贵女,你猜城中老百姓为何没兴趣过来逛一逛。”
祝星站定,看他:“不知。”
“因为麻烦,此处风光虽好,但百姓可不想着夏天游玩,还不如在家中躲凉。”宗豫指着不远处聚在一起的书生们道,“文人也不嫌麻烦,因为他们大多吃饱了撑的。不是,他们读书读得甚多,人便多思,爱想旁事,对万事万物要求都要高上一等,对美景自然有着执着的追求。”
第152章兄长
祝星一言不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帷帽下的神情微妙起来。
宗豫半天等不到她搭话,垂眸看去,见她面向自己所指的方向安然静立,一动不动。他不禁问:“怎么了?”
祝星悠哉悠哉:“我在看那些吃饱了撑的……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