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那四人都不愿说出实情,原来事情一开始竟是他们策划。那么祝星做手脚的可能性便小之又小了。
“你事先可知在何处见面?”京兆尹又问。
“知道,在舞乐坊。”祝星答话答得也快。
“我说的是事先可知道在哪间厢房见。”
“并不知。”祝星莞尔,“是祝清若在门前引我入内。她带我在一层玩了好一会儿博弈才上楼。我不知舞乐坊规矩,直接戴着幂篱入内,因而许多人应当对我有印象,您一问便知。”
京兆尹微微抬手,禁卫军会意,出去一小支调查祝星所言真假。
“将你到房中后发生之事一并交代。”他开口可谓不客气。
祝星稍稍坐正了些,迎上京兆尹的目光一字一顿:“祝清若带我到雅厢之中,久不见李令玉来,她便先让自己的丫鬟同我身边的大丫鬟秋月一道出门寻李令玉。祝清若又殷勤劝我喝茶,我不喜欢她,将茶泼在幂篱上并未饮下,推说茶凉。她又让我另一个丫鬟青椒出去要壶热茶。房中只剩下我二人,她却突然变了个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怕极了,夺门而出寻丫鬟去,未曾寻到,便一直在一层人多处闲逛,等我两个丫鬟来找我。结果未等到丫鬟,倒听说出了事。”
她一通话说得太过流畅,叫人很容易理解她的意思。因此她话音落时,在场众人便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听起来是祝清若想害祝星,反倒自食恶果。
房内一阵缄默。
李中书令心中信了大半,却还要寻祝星话里的疏漏。他不信祝星所言全是实话:“那我儿和女儿又是如何到这房中来的!”
祝星转头看向他,抱歉一笑:“我不知呢。”这个“呢”字被她说得格外轻盈,听来也格外欠揍。
她是不知道李令玉和李二怎么一齐过来了,虽然要猜也猜得到。
她微微笑:“您为人父,直接问子女不就是?”
然而方才审讯过程中李中书令未问过一次,独独在审祝星时才开口。现在被祝星一问,直接尴尬起来。
见李中书令不言,祝星也不咄咄逼人,转回头来再度悠然而坐,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到此时事情虽然未完全水落石出,但众人心中差不多有数,只是不确定那四人有多愚蠢。
“祝清若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京兆尹不放过一处细节。
“她说祝家因为她推了妹妹而重罚了她,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受罚。”祝星句句属实,只不过将时间顺序打乱,祝清若当时先说的这些话才劝她喝茶。总之祝清若等人看样子是什么也没说的,自由她来说。
但顺序不同,则显得是茶水中有问题,而祝清若以为祝星已中招才放肆说明一切,祝星因此离开便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一切堪称天衣无缝。
京兆尹听完她话不语半晌,又颠过来倒过去地将各个细节重新提问,得到的是一样的答案,可见祝星句句属实,不然在他狂风骤雨地追问下必然要败下阵来。
他办案实在铁面无私,手段雷厉风行,就连李中书令和冯太子詹事听完他这一通疾言厉色的审讯也不由得满头大汗,觉得呼吸不畅。
然而祝星对答如流,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磕绊,也没有任何矛盾之处。
京兆尹挑不出错,旁听者也挑不出错。
李中书令甚至觉得方才京兆尹对刚才那四人实在手下留情,没有这样盘问,不然他们哪顶得住这般问讯,必然什么都要招了。
“暂时押下,传祝星的两个丫鬟。”审讯完五人竟然并未结束,京兆尹突然提出要审丫鬟。
李中书令和冯太子詹事彻底服了。京兆尹办案时的严谨程度叫他们为自己一开始以为他会徇私枉法的想法而感到惭愧。
结案时他们也无法产生任何异议,面对这样严厉的办案过程。
京兆尹非但没有因为卫夫人而偏袒祝星,甚至奇怪地针对祝星。
从卫夫人不大高兴的神色就能看出。
秋月和青椒依次被传唤。虽都有些紧张,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据实以答,所答之言与祝星所说毫无偏差。
若非人是分开关押又有禁卫军看管,如此完美的证词甚至让人以为是事先串供过。
京兆尹审完祝星的丫鬟,亦不偏颇,将其余四人的随侍也召上来审。
过程繁复冗杂,耗时极长,眼见外面天都黑了。
众人渐渐觉得腹中饥饿,坐在这里听审很是煎熬。偏偏京兆尹没有半分要休息片刻的意思,大有真相不大白不罢休的架势。
李中书令等人哪受过这样的罪,已然饥肠辘辘,不住吞咽口水。
卫夫人还好些,记挂着祝星,在家又用了糕点,此时倒没什么用饭的胃口。
而审至祝星外四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时,问题便暴露出来了。
那些丫鬟小厮自没有骨气藏着掖着,京兆尹多番质问下如竹筒倒豆子般将知道的一概说明。
拼拼凑凑,事情的真相差不多还原。
这是一个害人终害己的故事。
李中书令瘫坐在椅子里直不起腰,此时也顾不得饿,气得一双手不断颤抖。
如此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冤枉的,真是脸大如盆,大不可言!
原本灰溜溜地离开已然是成了全京的笑话,现在还要笑上加笑,让世人知道李家、冯家以及那位祝三姑娘有多蠢不可言!
四个人算计一个人反而自食恶果,这四个人的脑子是怎样长的!
祝星当真成了最无辜的那个。
先前去调查祝星所言真伪的那支禁卫军回来,验证祝星所言不仅为真,还揪出来了一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