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珠每天扒拉在窗口等啊等,终于等到了桃花盛开。
一大早,她就换上尚衣局送来的新衣,趴在床上用手戳宸王:“殿下,殿下,天亮啦。”
宸王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只有一缕微弱晨曦爬进来的窗户,把脸往被子上一趴。
“殿下,起床啦。”玖珠眼巴巴地看他,春暖桃花开,该去画画啦。
宸王指了指自己脸颊:“起不来,要某小猪亲亲才起床。”
玖珠扑到他身上,在他脸上啾了一口:“现在能起床了哦。”
宸王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
什么起床气,什么赖床,与玖珠成亲以后,他全都改得干干净净。
在屋内伺候的太监宫女看到这一幕,全都笑着避过身,等着王爷与王妃收拾好。
宫里有片桃林,但是宫里其他人不敢随意去此处,因为宫里流传着一个谣言,说这片桃林是陛下特意为苏后栽种的。
宸王记得自己很小时,宫里就有这片桃林,也不知道这个谣言从何而来。
宫女太监把桌椅板凳笔墨纸砚在桃林布置好,宸王看了眼玖珠,让宫女太监全都退下:“本王与王妃在此作画,不喜他人打扰,你们都退远些。”
“是,殿下。”
“为什么读书人都嫌桃花轻浮艳丽?”玖珠伸手接住几片飘落的桃花瓣:“明明它们艳而不俗,结的果子还香甜可口。”
“有人嫌莲寡淡,也有人嫌弃桂花香气魅人,自然也有人嫌弃桃花艳丽。”宸王调好墨色:“人与花相似,不喜欢者,便能挑出千万个错处。若是喜欢,即使是缺点,也能夸成优点。”
“花就好好开在那,它们何曾在乎过人对它们的评价。”宸王没有画桃花,而是画了一个少女,寥寥几笔,女子虽还无五官,但是他对这个少女的喜爱,已跃然纸上。
“世人总是高高在上,甚至虚构花鸟虫鱼幻化成人,对他们痴心相付。”宸王笑眯眯地抬头看玖珠,在少女手上画了一支桃花:“人也好,花也罢,若是不懂得真心换真心,高高在上得到的,只有……”
他在少女身边,画了一个自己,两人携手站在一起。
“只有虚无。”玖珠补上最后一句,她放下手里的笔,挤到他身边:“殿下,你画的是我们吗?”
“对,你和我。”宸王描出桃花,把笔递给她:“来,你来上色。”
玖珠接过笔,仔细端详着画,认真道:“殿下今日的画,格外好。”
“嗯?”宸王笑问:“怎么说?”
“比较……生动。”玖珠小心描着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感觉特别好。”
宸王笑了笑,随即笑容愣住,他看着画上的自己与玖珠,顿时明白过来。
玖珠对画的好坏判定,或许跟很多人不一样。
她透过画,看到了作画人的情感。
画下玖珠时,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这样的美景,有她才算美景。她已在画上,自己又怎能不陪伴在身边,所以他把自己也加了上去。
以情入画。
往日她送自己的那几幅画,是不是也这样,把她心中最美的景,最好的祝福,画下来,送给了他。
在这个瞬间,宸王发现自己与世间任何俗人都没有差别。花草并不在乎世人怎么看它们,然而他却高高在上的觉得,世间万千美丽花朵,都不如明小猪对他展眉一笑。
“不知王爷与王妃在此作画,老身打扰了。”
玖珠把笔放到一边,转头看向来人:“太妃娘娘。”
“桃花雨下描画,这片桃花林,反不如二人并肩之美。”赵太妃摸着怀里的猫,神情怀念地看着这片桃林:“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片桃花林了。”
“赵太妃知道这片桃林的由来?”宸王端了凳子,放到赵太妃身边,玖珠扶着她慢慢坐下。
“当然知道。”赵太妃笑了笑:“老身进宫前,祖上是酿酒人,酿得最好的就是桃花醉。因有几分容色,被先帝看中,就被带进了宫。为哄我欢颜,先帝便在此处种下了一片桃花。”
玖珠睁大眼:“这片桃林,竟是先帝为您栽种的?”
“是啊。”提到先帝,赵太妃语气有些冷淡:“不过后宫并不缺女子,先帝能为我种一片桃林,也能为其他女子种梨林,杏林,菊圃。”
在她的眼神里,玖珠没有看到半分快乐,也许就连进宫,也非她所愿。
“来。”赵太妃把猫交给宸王,轻轻握住玖珠的手:“我带你看一样好东西。”
“一、二……八。”赵太妃拉着玖珠在桃林里慢慢走,一直走到第八棵桃树下,颤颤巍巍地弯下腰,准备去挖下面的东西。
“太妃,你要挖什么,让我来。”玖珠连忙扶住她:“我力气大。”
“好。”赵太妃笑了笑。
宸王让宫人送来铁锹,把猫塞给玖珠:“别让土弄脏了你的鞋袜,我来。”
赵太妃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有无限慈爱。
很快,宸王从里面挖出两个坛子。
“酒?”宸王把坛子从土坑里抱出来,扭头看赵太妃:“此酒,是太妃所酿?”
太妃蹲下膝盖,用手拂去坛子上的泥土:“我十五岁进宫,这两坛酒是我十八岁时所酿,我今年……已经六十有八,再不把它们挖出来,我怕这两坛酒再无出土的机会。”
她混浊老迈的眼中,有隐隐泪光闪烁:“很多很多年前,我答应过一个人,要亲手为他酿造两坛酒。”
“可惜我十八岁那年,他就没了。”
他与她青梅竹马,及笄那年,她答应要给他酿两坛桃花醉,待成亲时一起饮下。
gu903();可她被先帝强征入宫,而他伤心过度,仅仅三年便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