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在那一刻好像忽然有了答案。
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本就不存在假设,就算那天他没有拜托林语去亿嘉做翻译,就算那天她们没有在电梯里相遇,也会在别的地方、因为别的事情相遇吧。
就好像为了她,沈之初甚至可以一意孤行地妄图将亿嘉搬到千里之外的秣城去一样,他其实没有输给时机,只是输给他的孤注一掷,本来就是没有机会的。
(10)
林语失踪的事情,其实并没有惊动太多的人,除了必要知道的警方和涉案人员以外,他大概是少有的几个在第一时间了解到这件事的人了。
是沈之初亲自给他打的电话,不过倒不是好心通知他,而是竟然第一时间将他列为了嫌疑人。不过好在他那时刚刚结束一场庭审,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很快就从嫌疑人变成了法律顾问。
确认嫌疑人是赵煜,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甚至于赵煜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开着抢来的车子四处乱窜,所以没多久就被警方控制了,只是找林语却花了不少时间。一是赵煜当时情绪已经非常不稳定,无法进行正常的沟通,也不肯说出到底把林语带去了哪里;二是警方根据车子的行车路线找到了废弃纺织厂,却只在那里发现了一滩血迹,至于林语在什么地方,只能撒网似的搜寻。
去废弃纺织厂的时候他也在随行的人员当中,人人都说沈之初在搜救过程中一直很冷静,直到找到了林语之后才崩溃,但他却觉得,其实早在看到纺织厂地面上的那滩血迹的时候,沈之初就已经陷入了疯狂,之后还能貌似冷静地在野地里搜寻找人,不过是极端崩溃后的假象罢了。
因为从纺织厂出来后,沈之初曾拉着他拽到一边,死死地盯着他用无机质的声音问过他,有没有可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弄死赵煜,即使他是个精神病。
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看来他还没有彻底地丧失理智,还知道自己须得做个守法的好公民,才能在找到林语之后好好的在一起。秦子舒这样想着,很快又听见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如果阿语出了什么事,他一定要亲手杀了赵煜陪葬。
他是个律师,比不得已经陷入疯狂的沈之初,于是他认真考量了一阵子,对那癫狂的男人说,要看情节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或者说,受害者的受侵害程度。
秦子舒承认自从知道绑走林语的人是赵煜之后,他就在心里预设了最好和最坏的情形,预设了林语遭到不同程度的侵害后官司要怎样打才能尽力使赵煜获得足够重的刑罚,在这个预设的过程中,他也想过,或许最坏的情况下,就算林语的人被找到了,精神也未必不会崩溃,甚至可能会需要一个心理疏导。
他想沈之初大概也应该会想过这些,所以那句“受害者的受侵害程度”说出口之后,秦子舒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又脱口说道:“沈之初,你要做好林语已经被……”
他不知道沈之初和她已经到了哪一步,但这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于私心他自然希望林语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可如果真的发生了,如果沈之初接受不了,他也不希望对方任何过激的反应二次伤害到林语。
丑话,总是要说在前头的。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那人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木然,全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没有逃避,也没有抗拒,只眨了眨长睫平静地反问道:“那又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只要她是阿语就好,我会把她照顾好的,什么程度,我都会把她照顾好的。”
顿了顿,大概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也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还是又在自言自语,秦子舒又听见他说:“可万一……她大概会有顾虑吧?我要让她安心才行……安心才行……”
于是在找到林语的那一刻,他看见沈之初猛地冲了过去哆哆嗦嗦地抱起她说,阿语,阿语,我们结婚吧。
(11)
那两个人的婚礼就定在那一年的初春,桃花盛开,漫天杨絮。
林语其实是给他发了请帖的,不过他只是托戚萱带了大大的红包过去,并没有出席。林语过后也并没有再问起这件事,只是大概以为他不待见沈之初连带着也不待见自己,慢慢就断了联系。
后来听说她怀了孕,转年生下一个眉眼如画的宝宝。
后来听说她出了一本译本合集,里面收录了一些她翻译过的诗歌小说,在合集的小记里感谢一个曾经在翻译事业上帮助她许多但后来不再联络的朋友,扉页上写着“献给q”。
戚萱说,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于是他想,大概这样就足够了吧,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曾经居心叵测地靠近她想要探查所谓的真相,她永远都会当他是一位朋友。
又是一年杨花飞舞的时节,荻市宽宽窄窄的街道上出没着大大小小的喷水车,试图将漫天的杨絮用水汽镇压下来,却收效甚微。
秦子舒抬手接住一道被水汽打湿的杨树毛。
虽然就出生在本地,但他的呼吸道其实一直不太好,到了春天总是发作,荻市大约并不是个适合他长久定居的地方,几年过去,他有些思念那座没有杨絮的秣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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