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1相逢);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报恩的小狐狸了?”
喻夏放下手,
有些无奈地又问了一句:“那些狐狸是怕露出真身,被当做怪物,你呢?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你有本事也给我现出原形。”
抱着她的人轻轻笑着,胸膛都在震动起伏,
喻夏近距离地贴着她,黑色眼眸里都是对她的放纵,直到薄菀渐渐停歇,
玩笑般地低回一句:
“我也是个小怪物。”
两人之间的氛围静谧又祥和,
见到她眼底的红血丝,
喻夏回亲了她,应道,“嗯,睡吧。”
看她还是避而不谈,薄菀缓缓眨了眨眼睛,半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阖上眼帘,才刚宽慰自己来日方长,又听见喻夏随口补充似的提醒了一句。
“刚才那个‘嗯’的意思——”
“是我答应你了。”
正准备投入睡神怀抱的人蓦然睁开眼睛,随后抬起双手将她抱得紧紧的,
带着笑意、又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落在喻夏的耳边。
“姐姐,
你这分明就是存心不让我睡。”
喻夏答应了。
答应成为她的女朋友了。
被薄菀大幅度的动作所惊,喻夏赶忙坐起来,看她手上的情况,重新把她的两只手腕捉到被子上压着,声音里带著警告的意思:
“再乱动,我就后悔了。”
薄菀即刻闭上了眼睛,
紧紧地,又连忙张嘴应她:
“我睡着了。”
她真不敢再睁开眼睛,只是将自己尽可能地与喻夏凑近,哪怕两人此刻已经你挨我、我挨你,但薄菀也要尽量增加她们互相接触的肌肤面积,非要喻夏将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才肯老实下来。
薄菀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小时候,后颈、肩膀处有血透出衣服,滴滴答答地顺着胳膊流下去,她就坐在书桌边,愣愣地看着手指上滴下去的红色。
然而画面一转,沾到手上的颜色又消失了,脚步声平稳地从门外传来,是高跟鞋的动静,哒哒哒,很有节奏。
她忽然手忙脚乱地起来,站在桌子面前,拿起一支画笔,心脏扑通扑通出巨大的动静,而她脑袋空空,对着这画纸,不知道该画什么。
视线看到书桌外的窗户。
于是她依葫芦画瓢,把窗户、天空、花鸟树木都画在面前的白纸上——
脚步声停在她旁边。
她的心跳声越发大了,战战兢兢,越是着急,调的颜料颜色就越是跟真景不同,由画笔涂过,纸上的色块深一块、浅一块,她侥幸地想,上次学的流派里面,要么是抽象派、要么是印象派,总有这种自由创作的。
然而念头刚起,手里的画笔就被人抬手挥掉,飞起来的尖尖末尾从她眼前划过,下一刻,她面前的画纸被旁边的人抽走,绿树刚涂抹的颜色飞出长长一道,画作彻底被毁。
“你爸爸都已经死了。”
“画这么鲜艳的东西做什么?”
幽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忍住抱着脑袋原地蹲下的冲动,转过身去,头都不敢抬起来、大气都不敢出:“妈、妈妈……我、我重新再画,对不起,我再重新画一幅,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怯懦又软糯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下一刻。
“撕拉……”
画纸从中间被撕碎,满地都落着纷纷扬扬的碎纸,依稀能看到上面没干的颜料色彩,红的花儿、绿的树、蓝蓝的天,统统都成了碎片。
薄菀赶紧去找出下一张纸,又找出黑色的颜料,绞尽脑汁在构思曾经一家三口出游时候的景象,又小心翼翼地将笔捡起来,可是还没等蘸墨水落下,手里的笔再次被拍开!
脖颈被人从后方按在书桌上,女人有些尖利的声音嘶吼般响起,带着歇斯底里的癫狂:
“你忘了他对不对?!”
“菀菀,你爸爸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出去赌-博让你丢脸了?你不想认他当爸爸了对不对?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良心的东西——”
“不是!”恐惧攫住她的心脏,她的手压在桌边,被窒息和恐惧感觉弄得不断挣扎,手无意间挥落了装颜料的画盘,水彩溅落,满地都是交织的彩点。
“我没有,妈妈,我没有忘记爸爸!”
她努力地挣扎,可是掐着她后颈的力道没有一丝一毫地放松,女人从歇斯底里的状态里倏然安静下来,房间从高分贝的喧闹,一瞬间跌进死寂里,可她的恐惧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真乖。”
站在她后面的人凑到她耳边,另一手拍着她的后背,像是有记忆以来温柔地在夜晚床边哄她睡觉的样子。
“菀菀真乖,你要孝顺,要记住你爸爸,他是被害死的,被他们害死的,你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嗯?”
她不住地点头。
可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画面又转了,她手上五颜六色的颜色消失不见,只剩下滴滴答答的红,后颈疼得她抬不起头来,而冰冷的地板却在肆无忌惮地掠过她的体温。
她趴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看见不远处有道倩丽的背影倒抓着一支红色的画笔,尖细的头部竖着,淡红色的笔身上,有深色的、几乎干涸的血迹。
女人将门关起来,转头又对她笑:“菀菀乖,你把爸爸画出来了,我就来接你出去,好不好?”
而她蜷缩在地上,抬手摸到自己的肩膀,明明血肉模糊、该除了痛彻心扉的感觉什么都没有,可是她却摸到了被那的尖锐的东西一笔一划刻下来的字。
是她父亲的名字。
她忽然弓着腰,趴在地上想吐出来什么,眼泪却先落下来了,只剩哭声在这房间里回荡,带着稚童无尽的忏悔与后怕。
“妈妈!”
“妈妈你放我出去,我没有忘记爸爸,我求求你了,我会乖的,我画好多好多的画,我听话,求求你了呜呜呜……”
黑暗逐渐袭来。
不知道是跟喻夏在海上的那一遭分离,将薄菀内心深处的恐惧激发出来还是怎么,这段几乎被她的大脑条件反射地遗忘、甚至被自主压抑的记忆,竟然又在她的梦里出现。
画面再转,她站在马路边,看见面前的叔叔对她伸出手。
“菀菀,想去找你外公吗?”
“外公?外公能让妈妈别再让我画画了吗?”
“可以啊,他是妈妈的爸爸,肯定能管得住你妈妈的,这样,叔叔带你去找外公,你要乖一点,听叔叔的话,好吗?”
“好的。”
喻夏的觉浅,加上公海的那一趟让她睡得断断续续,好容易睡饱,竟也半夜醒了,左右没事干,干脆拿着自己刚买的新手机,将云盘里面存下来的小说梗概和存稿都理一理。
特意在黑暗又安静的病房里,将自己的手机灯光调到最低,本以为这样就不会吵到旁边床上的薄菀,谁知道正在添加思绪,忽然听见旁边一声很急促的喊叫:
“姐姐!”
喻夏打了个激灵,以为她醒了有什么事情,翻过身朝着那边看去:“嗯?”
“姐姐,救我!”
薄菀又喊了一声。
“什么?”喻夏有些懵地坐起来,掀开自己的被子,下床穿着拖鞋往她的那边走,站在床前倾身过去,却没听着薄菀的回应。
借着门外很暗淡的走廊灯光,喻夏勉强分辨出薄菀正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虽说这人睡相一向不好,但以前在一块儿睡觉的时候,也没见她晚上还有说梦话的习惯。
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从船上掉进水里那里,真把人吓着了?
想到这儿,喻夏把手机随意放在旁边的桌上,挨着小半边床沿躺下去的时候,心想还好自己比较瘦,但凡换个人来,别想在这病床上跟薄菀挤在一块儿——
虚虚把人往怀里拢了拢,她轻声安抚道:“在呢,救你救你,别怕。”
睡梦中,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就在旁边,本来在被窝里睡得浑身大汗、又格外不安的人,渐渐放松下来,嘟囔了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安静地靠着她重新睡着。
薄菀的梦还在继续。
噩梦场景换了一个,她始终昏昏沉沉,再醒来却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里,吃喝的东西时有时无,有时味道还是馊的,她一边吃一边哭,心中都是惶惶,想着只要妈妈能来接自己,她再也不跑了,也不找什么外公了,她一定会听话,一定会画很多很多的画。
她不会忘记爸爸的。
可是那些都没有用,直到有一天,一个沉默的女孩儿半夜翻进来,就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跟她相对,薄菀先是一惊。
结果在面前的那张脸,蓦地有了更加具体的样子,又白、表情又冷,懒洋洋地看着她,又冲她笑:
“救你出去,走吗?”
薄菀笑出来,不断地点头,拉着对方的手,当她站起来的时候,看见喻夏穿的裙子变成了一条落着印花颜色的长裙,她们俩朝外面跑去,将那山坡与村庄都忘在脑后,一直冲着光明的地方奔跑。
清晨。
日光照进来的时候,喻夏发现自己居然在薄菀的床上睡了个回笼觉,但是因为床太小了、昨晚睡着实在太挤,起来的时候肩颈脖子都在发酸。
她晃着脑袋,垂下一条腿,坐在床边发呆。
护士恰好来查房,检查她们俩今天的情况,喻夏倒是没什么大碍,顶多是之前落水受了点寒,手肘脚腕上岸的时候有擦破的地方,就打了针破伤风,比不得薄菀还多折根指头。
但总的来说都不是大事,昨天观察过,今天就可以直接出院,如今得了医生的首肯,她们俩等会儿吃了早餐就能去办出院的手续。
林灏和柏月昨天宿在附近的酒店,来的时候牵着手,还记得给她俩带早餐和新买的衣服,只是发现喻夏坐在薄菀的床边,衣服松松垮垮的,不由提醒了她一句:
“姐妹,公共场合,收敛点。”
这么小的一张床,居然都能如胶似漆地黏一晚上。
想着想着,林灏的脑海里又出现了诸多不可描述的刺激画面。
喻夏:“?”
她还没反应过来,薄菀已经伸手将她的衣领都整理好,然后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姐姐先去洗漱吧。”
喻夏抱着新衣服往浴室的方向去,等都搞定之后,薄菀就起来往那边走,留她坐在桌子旁边看早餐的种类。
蒙城人早餐习惯跟槿城差不了多少,同样清淡养生,只是有不同的特色小吃,知道薄菀的口味,柏月还每一样都让店家配了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