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金钗 !
071
魏娆每日午睡的时间都差不多, 半个时辰便自己醒来了。
四月午后的阳光已然偏烈,院子里的静悄悄的, 小丫鬟们可能都去找地方打盹儿偷懒了。
魏娆打个哈欠, 起床穿上外裳。
天热了,她身上的中衣也便薄了,陆濯脸皮厚还能当着她的面脱下外袍, 魏娆可不会给陆濯占她便宜的机会。
拨开门栓, 魏娆准备叫陆濯搬铺盖进来装样子,她好叫丫鬟们进来伺候, 没想到帘子挑开, 陆濯竟然还躺在榻上, 被子遮在腰间, 露出了穿着中衣的上半身。窗外阳光明亮, 他朝内而躺, 似是被她惊醒,在魏娆诧异的时候,陆濯睁开了眼睛。
魏娆避开他的视线, 看着地面道:“该起来了。”
她虽衣衫整齐, 为了在丫鬟们面前做戏, 长发并没有梳起来, 略显凌乱的披散在胸前肩膀, 如顺滑光亮的乌缎。刚刚睡醒,她脸上残留一抹绯红, 让她本就艳丽的姿色增添了无限妩媚与风情, 垂着脸站在门口, 倒有几分羞媚媚唤夫君入内与她相会的样子。
陆濯没动:“你要出门?若无事,我想再睡一个时辰。”
魏娆没事, 只是不想闷在屋里,驿馆有片花园,去那边逛逛也好。
“那你先进来,等会儿只说你困乏,我自己起来就是。”
陆濯唇角上扬,看着她道:“小别胜新婚,既要做戏,你当比我起得更晚才是。”
魏娆诧异地朝他看去,什么小别胜新婚?
陆濯却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魏娆毕竟也看过外祖母送的小册子了,很快就反应过来,粉面涨得通红,甩下帘子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想到自己真的与陆濯在房间里再闷一个时辰,岂不是做坐实了陆濯所说的“小别胜新婚”?
大白天的,魏娆才不要让人误会她与陆濯“新婚”了一个半时辰!
想到这里,魏娆重新走出内室,站到陆濯脚边,怒视他道:“起来!”
陆濯坐起来,被子仍然盖着腿,目光微凉:“你在契书上要求我配合你做戏,我便滴水不漏地陪你做戏,现在你又要反悔?”
魏娆握拳道:“世子言出必行,我很感激,只是世子自诩君子,当知君子不该白日宣淫,你要演这种戏,便是存心要我背上白日邀宠的污名。”
陆濯似是听了什么笑话,看着她道:“原来姑娘也会在乎虚名,我还以为虚名在姑娘眼里只是过眼云烟。”
魏娆顿了顿,道:“我做过的事,别人怎么议论我都问心无愧,我没做过的,污名能少则少。”
陆濯淡笑:“姑娘不想背负污名,那我该如何?你与那些男人进出商铺酒楼,持续多日,一旦被人认出来,他人如何议论姑娘与我无关,可你我现在是夫妻,你觉得你与各路外男同进同出,旁人会如何议论我?我陆濯的颜面在姑娘眼中当真分文不值?”
魏娆确实没有考虑过这点。
因为她觉得她与那些商贾只是一面之缘,以后天各一方,大概再没有机会见面,而且她有乔装打扮,便是哪个商人在京城再次见到她,应该也不敢相认,包括见到她与这些商贾同进同出的锦城百姓。
不过,从陆濯的角度考虑,他确实该担心被人议论妻子给他戴了绿帽,笑他是绿王八。
“是我思虑不周,给世子添麻烦了。”魏娆坦然赔罪道。
陆濯瞳孔微缩,他已经习惯魏娆与他针锋相对了,今日怎么?
魏娆沉默片刻,忽然朝他笑了笑:“不瞒世子,我当初答应为你冲喜,是想借你们陆家的权势让那位忌惮,可你我性情不合,我的行事做派与贵府的家风也颇多不合,强占着世子妻子的名分,我自己束手束脚,也给世子与国公府添了不少麻烦。这样吧,等你我回京,咱们立即和离,从此我做什么都与世子、陆家都再不相干。”
魏娆不想嫁人了。
假丈夫会嫌她这个嫌她那个,真丈夫大概也一样。
魏娆喜欢骑马,喜欢狩猎,喜欢京城外面的各种奇谈趣事。
祖母、外祖母都希望她能嫁入高门,嫁一个能让太后娘娘忌惮的人家,可就在刚刚,魏娆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她过得好,所以太后看她不顺眼,想方设法地要害她,那她可以过得不好啊,等她与陆濯和离的时候,京城肯定会各种冷嘲热讽,到时候魏娆就假装承受不住,离开京城去投奔姨父姨母。
何必再听商人们高谈阔论?魏娆决定自己亲自南来北往走一趟,姨母会跟着姨父出行做生意,表哥也在四处做生意,魏娆跟着姨母跟着表哥都可以。她做她喜欢的事情,随便别人怎么想,嫌弃她会连累夫家的名声,她不嫁总可以了吧?
就像束缚在身上的一道枷锁终于崩断了,魏娆豁然开朗,就连陆濯阴沉的脸,她都觉得俊美无比。陆濯,英国公世子,本就是个俊美无双的男人,两人无仇无怨,只因为硬绑在了一起才互不待见,只要关系解除,便只是一对儿路人!
“世子意下如何?”魏娆笑着问。
陆濯放在右侧的手,紧紧地抓紧了身下的被子,盯着魏娆道:“说冲喜就冲喜,说和离就和离,婚事对你来说只是儿戏?”
魏娆心平气和:“儿戏算不上,有利可图便为之,无利可图便算了,现在我觉得与世子和离对我更好,所以想提前终止协议。”
陆濯的脸色绝对不是好看:“我才向皇上求了旨意陪你去探望丽贵人,回京你我便和离,皇上会怎么想?”
魏娆认真思索片刻,道:“皇上日理万机,应该不会管你我的事,况且世子身份尊贵,乃神武军未来的主将,如果世子能再娶一位端庄贤淑令京城百姓人人称赞的妻子,替世子相夫教子养育下一代神武军将领,皇上肯定会十分欣慰。”
她想的够长远,陆濯只觉得胸口燃起了一团火。
他已经决定要与她做真夫妻,为了哄她欢心花也戴了刺猬也提了,结果这女人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好转,甚至还迫不及待地与他和离。
因为霍玦?因为见到了她心仪的表哥,所以受不了与他做戏的委屈?
一个离经叛道,一个纵容她与外男畅谈,表兄表妹还真是配。
“好,如你所愿。”陆濯下榻,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