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云烟的胳膊被秦岸攥住了。
秦岸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云烟,你想跟他走?别忘了皇甫家的人还在找你,你出了这个门,只怕……”
顾云烟这才猛然惊觉,她纠结地咬了咬唇,停下脚步,含着泪看向沈霆琛,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为难和身不由己。
“霆琛,跟我在一起只会连累你,还是离开我对你比较好。你尽管恨我吧。”
要是在过去,沈霆琛早就心疼地抱住顾云烟了,可这一回,他连眼角都没动一下。
“你是怕连累我,还是怕我没有办法保护你?”
“我为了你,不惜脱离沈家,不惜和皇甫家为敌。可你仍然不信我。”
沈霆琛仿佛忽然开窍,听懂了顾云烟的推脱和虚伪。
他扯了扯嘴角,不理会顾云烟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继续道:“我不恨你,也不再爱你。这些……留给你,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沈霆琛松开手,支票飘然落地。他踩过支票,头也不回地往夜色中走去。
顾云烟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在顾父顾母与她断绝关系时曾出现过。
“霆琛!”顾云烟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
一出门口,冷冽夜风就吹得顾云烟打了个哆嗦。外头一片漆黑,好像怪兽森森的巨口。她迟疑着停下脚步,终究蹲下去捡起了那张支票。
眼泪涌出眼眶,这是顾云烟第一次毫无表演意味地落泪,她紧紧将支票抓在手中,又哭又笑,心中五味杂陈。
秦岸将顾云烟脸上的所有表情变化都看在眼中,眼神愈来愈阴冷。他向身边几个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会意,无声无息出了门。
郊外的深夜浓黑如墨,树影森森,沈霆琛拖着疲倦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上。
冷风彻骨,他却觉得头脑格外清明,和顾云烟之间的点点滴滴浮现在心头,他像个局外人一样审视自己的作为,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沈霆琛想,他应该当面向皇甫悠悠道歉,承担起一切责任。
还有爷爷,爷爷一向疼爱他,自己却伤了他的心。还有爸妈和妹妹。还有……沈妄。虽然沈妄从来对他横眉冷对,还揍了他。可沈妄也挡在了盛怒的皇甫夫人面前,保住了他。
他还从没喊过沈妄一声哥呢。
冷风吹过,树影森森,乌云隐去了最后一丝月色。
……
悬崖绝境,火把摇曳,四周都是森森人影,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顾笙笙只能往后退,再退,一步踏空……
顾笙笙猛地张开眼,她的第一反应是去摸身边人,却摸了个空。
顾笙笙紧绷的神经瞬间崩断:“沈妄!”
不等顾笙笙尖叫,立刻有低磁嗓音回应:“不怕,我在。”
随着话音,台灯亮起昏黄柔和的光晕,映亮沈妄英俊冷淡面容。他走到床边,将顾笙笙搂在身前,慢慢拍她后背:“你又做噩梦了。”
“沈妄。”顾笙笙将脸埋进沈妄怀中,仿佛溺水的人浮出水面,贪婪呼吸着沈妄身上熟悉温暖的气息。
两人肌肤相接,顾笙笙的心脏砰砰乱跳,却感觉到沈妄的心跳也不似平日稳定。
顾笙笙这才觉得不对,松开手仰头看沈妄,只见他穿戴整齐,是要外出的模样。
顾笙笙看向床头的钟:“才凌晨四点,你要去哪里?”
沈妄个子很高,从顾笙笙的角度只看见他线条锐利的下颚,唇色略有苍白:“我要去一趟医院。”
顾笙笙失色道:“是爷爷出事了吗?!”
“不是。”沈妄按住顾笙笙的肩膀:“不是爷爷,是沈霆琛。”
车子飞驰在环山公路上。在路上,李竟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李竟派去的人见沈霆琛从秦岸家出来后,上了一辆出租车,便放心离开了。谁也不知道沈霆琛为什么会出现在城郊的马路中央。是运菜进城的农民发现了他,好心将他送到诊所。诊所的人发现沈霆琛的证件和手机,联系不上他父母,便一路辗转联系到了沈妄。
此时,沈霆琛已经被送到最好的医院进行手术了。
车停了。
黑暗中浮现出白色的医院建筑,数十盏灯光错落围绕,好似送丧的白灯笼。
顾笙笙不由得往沈妄怀里埋紧了些。沈妄低头看她,道:“明明害怕医院,为什么非要跟来?你留在车上等。”
顾笙笙努力将心慌的感觉压下去,道:“不,我跟你一起。”
深夜的医院里灯光明亮到刺眼,照在身上却冷冰冰地没有温度。
忙了一夜的院长亲自向沈妄说明:“沈先生在短时间内先是受到严重的殴打,伤及内脏,后又被至少两辆车先后撞击过。”
“而且发现沈先生的农民不懂医学知识,将他搬上车送到医院时,又造成二次伤害。“
“专家已经在全力抢救,只是……”院长小心地安慰了几句,满脸写着“节哀顺变”。
可被安慰的对象并没有需要被安慰的意思,冷淡颔首,院长就识趣地出去了,将接待室留给病人家属冷静。
沈妄一直很冷静。他喊来李竟,吩咐他将明天的公事安排推后,通知需要通知的人,查该查的事,一如既往的条理清晰。
交代完一切,他才将顾笙笙抱在怀里,问她困不困,要不要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