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呈给裴鸢和司俨的膳食是一样的,有用香茅和西域番椒烤制的江鱼,吃起来鲜嫩又可口。
还有一道鳆鱼豆腐,是将鳆鱼切成片,用小火同豆腐慢慢煨制而做。
除却这些鱼类,制作这些菜食的食材还有当季的竹笋和菌菇,亦有些新鲜的虾贝。
裴鸢从昨日开始,便吃着司俨常吃的菜肴,绛云打听道,实则在颍宫中,司俨是厌恶见到那些牲类的肉食的。
且他若不是因为习武,可能连鱼都不吃。
裴鸢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司俨不食肉的真正缘由。
不过这些菜食虽然也算可口,她还是更喜欢吃肉。
但是既然司俨只偶尔吃鱼,那裴鸢也决定跟着他一起吃鱼,是谓一种夫唱妇随。
是夜司俨归青阳殿后,时辰已晚,早便过了女孩寻常睡下的亥时三刻。
他原本差了侍童告诉裴鸢,说若她觉得困倦,便可先睡,但待他入了内殿后,却见其内烛火通明。
女孩亦没有阖眸睡下,反是乖顺温驯地坐在榻上,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见司俨正凝睇着她,女孩并未害羞,反是对他露出了甜柔的笑意。
司俨的心中莫名升腾了一丝淡淡的暖意,便低声问道:“怎么还未睡下?”
裴鸢这时从榻上站起,待她走到了男人的身前后,便讷声道:“夫君…我帮你更衣罢。”
“好。”
她既是起了主动接近他的念头,那他自是不会拒绝。
女孩今夜换上了她最喜欢的荷色寝衣,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于腰际,面上未施任何粉黛,肌肤在暖黄的烛火下瞧上去却仍是细腻似新雪。
在要帮司俨解冠时,裴鸢却发现自己竟是踮脚,也够不到他发上的冕冠。
司俨缄默地凝睇着她娇妩的眉眼,也看出了女孩的局促,便主动垂下了头首,方便她用小手去解他颌下的黯色冠缨。
女孩的动作行云流水,倒像是事先练过的模样。
二人的距离极近,睫毛都即要相触在一处。
女孩形如玉瓣的指尖触感很柔软,且温度微凉,不时地碰触到了男人冷硬的下颌。
裴鸢的羽睫,亦在有频率地上下翕动着,她虽看似镇静且神情专注,耳尖却不易察觉地泛起了红意。
实则二人呈的这个姿势,司俨只要微微倾身,便能吻到女孩柔软的唇。
可侍童既是端着漆盘,站在了二人的身侧,司俨却并没有这么做。
待侍童端着他的冠冕退下后,裴鸢正想着同司俨说些什么时,竟觉身子一空,待回过神后,却见司俨已然将她牢牢地横抱在身,正往华榻处走去。
女孩立即便慌了神色,也会出了他的意图。
裴鸢立即便在男人的怀中胡乱地蹬了几下小短腿,亦隐隐有着嘤嘤娇泣之态。
司俨见此不禁微蹙锋眉,待将抗拒的小人儿放在华榻之上后,便用修长的大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他倾身时,女孩却别开了小脸儿,男人微凉的唇也因此落在了她绯粉的侧颊。
司俨复又将裴鸢巴掌大的小脸儿扳正,低声问道:“你小腹不是不疼了,那为何还是不行?”
裴鸢这时赧然地垂下了眸子,并未再显露抗拒之态,可司俨还是能觉出,裴鸢她并不情愿。
他初尝滋味,对自己的女人也有深重的欲/念,适才又被裴鸢无意地撩/拨几下,便起了想欺负她的兴致。
但既是她不情愿,那他便不会在这种事上强迫她。
因为他最恨的,就是那些强迫女人的丑恶男人。
裴鸢的小脸正有些懵然无措,却发现自己又被男人拥进了怀里,司俨搂抱她的动作,呈现着一种保护的姿态。
她不知司俨接下来的举动会是什么,只乖顺地在他的怀中阖上了双目。
可司俨却也只是抱住了她,并没有做别的举动,他亲了亲她的发顶,随后淡声道:“别怕,你既是不想,那我不会碰你。”
次日清晨,司俨身着黯色的华弁之服,边同国相翁仪谈议政事,边在颍宫的少阳院对着靶子射箭。
“嗖——”地一声,锐利的羽箭便正中了靶心。
翁仪原本正同司俨谈叙着张掖郡的盐铁之务,却于无意间,瞥见了男人颈脖上的一道浅浅红/印。
一看,便是女人咬的。
翁仪见此,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便将面上渐显的暧/昧笑意收敛了几分。
没想到新王后还挺狂野的。
司俨的视线都专注于前方的靶心,他边挽着弓,边对翁仪道:“王后貌似不大喜欢孤,她还是对孤有所抗拒,你有无让她动心的法子?”
翁仪听罢,面上的笑意顿然消弭。
那既是她还抗拒司俨,那这道牙印,很有可能便是在抵抗中咬的。
翁仪实则是个阅女无数的人,从前未做司俨的臣子时,他有些钱财,便喜欢混迹于各种风月场合。
他知裴鸢是被人宠大的孩子,所以纵是司俨予她万般宠爱,她也不一定就能对司俨产生好感。
且裴鸢毕竟是司俨从太子手中抢回来的美人儿,她没那么容易就忘记太子,很可能还在恨着他。
待他将这个道理同司俨如实说出后,又道:“不过,总有日久生情这一说。”
司俨问道:“日久生情…那要多久?”
翁仪如实答:“快则几月,也有可能一两年便能达成,慢则…可能需要十几年的时日。”
司俨缄默了片刻。
看来他解情蛊的希望,变得愈发渺茫。
两年内,裴鸢不一定就能对他日久生情,或者是忘掉阏临。
而他也很难对她情根深种。
前阵子司俨寻蛊人问过西域的药人,得知身上的蛊印消除,才是解蛊之兆。
可现下,他和裴鸢的身上,还是有着扶桑花的胎记。
司俨颇善心算,却无法丈量她对裴鸢的情感。
他肯定是在意她,也是对她有好感的。
但是既是蛊印未消,那他离情根深种,就仍是相差甚远。
实则司俨并不怕死,但是若两年后,他真的被蛊虫噬心而亡,惟放心不下的除却父亲留给他的偌大封国,就是年岁尚小的妻子裴鸢。
他若尚在人世,自会护着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但若他死了,凭裴鸢的本事是无法在颍国自保的。
兴许太子还会再将她从颍国抢回上京。
一想到这处,司俨的眸色便黯淡阴郁了几分。
与其坐以待毙,静等着被蛊虫噬心而亡,那不如就在他人生的最后两年,让他的小王后成为一个比她姑母裴皇后还要优秀的女人。
在他死前,最好还能让裴鸢怀上他的孩子。
待裴鸢有了心机和手段后,她还能帮扶他们的孩子坐稳这个位置。
司俨知道裴鸢贪睡,所以今晨并没有唤醒她,而是任由她睡足。
待他从少阳院回到青阳殿后,却见小王后已然整饬好了衣发,正纤柔楚楚地向他走来。
裴鸢离司俨愈近,也看清了男人颈脖上存着的那道红红的牙印。
司俨待看见了女孩的惊诧神情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便嗓音温淡地问道:“你不记得昨夜的事了?”
裴鸢懵懵地摇了摇小脑袋,她都睡迷糊了,怎么可能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处,是你咬的。”
她…她咬的?!
女孩因而,讷声回道:“我…我不记得了……”
司俨一贯眠浅,且昨夜又一直在克制着被裴鸢撩起的心火,所以昨夜并未睡实。
裴鸢睡迷糊后,便一直将小身子往他的怀里钻,司俨刚要将她抱住,便见她张开了小嘴,嗷呜一声,便咬上了他的侧颈。
不过他现下,不欲同她谈起昨夜的事。
司俨这时对眼前害羞的小姑娘低声命道:“明日不许再贪睡,辰时便要起身,同我去谦光殿一起听政。”
裴鸢听罢,有些难以置信:“啊?”
司俨又道:“有我在你的身侧,你不必胆怯害怕。”
“如果这几日你都能做到辰时起身,我便会给你奖励。或者…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跟我提。”
裴鸢听到奖励二字,却将柔唇微微抿起。
女孩思忖了一番,终于讷声道:“那夫君…我真的可以现在就要奖励吗?”
司俨颔首,他知裴鸢虽然自小就什么都不缺,但是也应该有想要的东西。
只要不是星星月亮,她想要的,他都有能力帮她弄来。
“除了…回上京这件事。”
裴鸢点了点头后,便软着声音提出了自己想要的奖赏:“那夫君…日后,你能唤我鸢鸢吗?”
司俨在她面前不以孤王自称,却总是王后、王后的唤她。
就像三年前,他总是唤她裴小姐一样,显得二人的关系很是生分又疏离。
——“就这个要求?”
司俨有些难以置信。
裴鸢复又重重地点头,回道:“嗯。”
“好,鸢鸢。”
司俨这时已将娇软的小王后拥进了怀里,裴鸢听到他说鸢鸢二字时,只觉自己的小心脏正在怦怦怦地跳动,就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
谁唤鸢鸢,都没司俨唤她鸢鸢动听。
女孩幸福地在男人宽阔的怀中阖上了双眸,司俨却于这时又想起了她昨夜咬他的凶态,不禁低声又问:“鸢鸢。”
“嗯?”
“你是不是想吃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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