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忖了忖,复又对侍从命道:“在王后的面前,便说韦儇是饮鸩而亡,不要让她知晓韦儇的真实死因。”
“诺。”
张掖郡的马氏一族近来愈发猖狂,司俨在该郡安插的眼线探得,自马夫人被他褫夺了位份后,司卓因而也对他心生不满。
他这人本就没什么主见,近日又被马夫人的亲眷用言语煽动了一番,在张掖郡驻守的郡兵大抵有八万人,司卓在两日前,便派兵攻下了位于张掖之西的酒泉郡,又斩获了四万精兵。
他现下并未将手伸向离西疆极近的敦煌郡,可种种行止无不在彰显着,他已然同司俨决裂。
且欲生叛,自立为王。
司俨再对侍从交代完韦儇的处置方式后,便前往谦光殿,同国相翁仪商议了此事。
待他归返青阳殿时,裴鸢已然细心地命人在殿中的四处,都置了大量的冰鉴。
也因而,这青阳殿内同室外的炎燥截然不同,反是清凉宜人。
男人在进殿后,稍显冷郁的眉眼也放松了几分。
裴鸢已换下了白日的繁复鞠衣,换了身浅碧色的合欢襦裙,鸦发之上也未戴任何簪饰,只轻轻地绾了个看似摇摇欲坠,实则却被篦得很牢固的垂云髻,气质异常温驯柔美。
得见裴鸢这副模样,司俨竟有些恍然。
自她嫁到颍国后,也过了快两个月的时日。
她刚嫁过来时,还是一副半青半涩的孩子模样。
今日看来,那巴掌大的面庞上虽未施任何粉黛,却有种灼若芙蕖的美态。
虽美,却又不妖靡,亦给人一种自然和谐的清丽之感。
但她的五官却很精致,丝毫也不显寡淡,也有着一副令人过目难忘的绝色相貌。
都言人的气质会随着外在的环境而有所改变,司俨缄默地看着迎面向他走来的美人儿,竟是蓦地发现,她的气质貌似也同两月前有了不小的变化。
小姑娘总是嫌自己不够聪明,殊不知,裴家儿女的面相,都有种沉静的智性美。
裴鸢这时像模像样地对他施了一礼,随即柔声道:“夫君,臣妾已为您备好了温度适宜的清水,您可先去沐浴。”
司俨看着她那张令人赏心悦目的美人面,也听着她柔柔的话语,心中也生出了莫名的愉悦和放松。
虽说他娶裴鸢,是因为那情蛊的原因,而不是因为她生得美。
可现下他却深刻地体会到了,古往今来,那些君王的身侧为何总是常伴红颜美人。
司俨在此之前,从未以这种视角看待过裴鸢。
细细想来,她的性情温驯娇软,是他喜欢的类型。
裴鸢的容貌,也颇对他的喜好。
只是,裴鸢这个绝色美人的内心,却不是完全属于他的。
思及此,司俨低声问道:“那你呢?”
裴鸢赧然地垂下了眸子,讷声回道:“我…我已经沐完浴了。”
话音甫落,裴鸢却见,司俨竟是倏地将她扛了起来,待她的身子悬于半空后,乌黑的鸦发自是也呈了四下垂散的态势。
小姑娘不禁惊呼了一声,却听男人低声又道:“无妨,那就再陪我一次。”
半个时辰后,裴鸢终于陪着司俨又沐浴了一次。
且在这半个时辰内,她自是被其不甚怜香惜玉地欺负了一通。
司俨的外表总是沉静又克制的,气质亦很斯文温雅,偶尔也会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感。
可在那个时候,他就同换了个人似的,也总会让裴鸢联想到衣冠禽兽这个词。
殿内炉烟浥浥。
司俨身着荼白的玄端深衣,修长且指骨分明的大手正持着篦子,为身前的美人儿顺着长发。
裴鸢柔顺如绸的发丝不时地拂过他的手背,让他禁不住想要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她的发丝攥入掌中,细细地把玩。
他甚至不想再让她的女使为她篦发,他觉裴鸢的每一根发丝,都应是属于他的。
且一想到那些女使的手,也会碰触到裴鸢的头发,司俨的心中便油然生出一种极为阴暗的情愫。
裴鸢却于这时红着小脸儿,亦垂下了脑袋,任由男人为她梳着长发。
现下的场景,也是她少时在梦中幻想过的。
司俨竟然同她梦里一样,正动作温柔地为她梳着头发。
裴鸢的心里正有些激动,却听司俨竟是唤住了她:“鸢鸢。”
小姑娘不解地软声问道:“嗯?”
司俨这时将手中的桃木篦子置在了案上,嗓音低沉地又道:“我明日要去一趟张掖郡,最早也要后日才能回姑臧。”
裴鸢听罢,便抬眸看向了铜镜中,男人微有些模糊的英俊面庞。
“国相翁仪也会留在姑臧,你若遇事不决,也可同他商议。”
裴鸢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便从锦绣茵席上起身,走到了男人的面前。
美人儿直视着男人深邃的眼睛,软声回道:“嗯,我知道了,夫君你放心去罢。”
裴鸢生了对盈盈的剪水眸,看向他时,眼神总是清澈且温良。
可不知为何,自他下午觉得裴鸢身上的某处有了变化后。
她再用这种眼神看他时,却让他觉得,这其中莫名多了几分勾引的意味。
司俨敛着眸,掩饰着心中的异样,复用长指将美人儿散落身前的一缕乌发轻挑,亦将其小心地拢到了裴鸢软小的耳后,却选择将内心的真实意图缄口不提。
他的内心正在动摇,一种强烈的念头几欲冲破了他所有的理智。
一旦将这种想法付诸实际,就会打乱他的所有计划。
他原是想,待裴鸢能喜欢上他后,他再尝试着去喜欢她。
但现在,他却有些等不及了。
且这种难言的迫切心理,与那会让他死亡的情蛊并无什么关系。
他不能,也不想,再一直苦等着裴鸢先喜欢上他了。
他可不可以,先喜欢上她?
就算裴鸢的心里没有他,于他而言,好像也没以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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