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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停无声地吸了口气, 问:“什么事?”
出乎意料的是秦川竟然只微笑不说话,紧接着扬手把手机扔了过来。江停一把接住, 屏幕上赫然显示通话中,电话那头是黑桃K!
“……喂?”
“到云中寨了?”闻劭一如既往非常柔和:“冷吗?”
黑桃K这个人,只要神智稍微还有点正常的普通人,都不可能从他的表情或语调中窥见任何的真实情绪——因为他本来就没有这个东西。他可能上一秒还挺愉快地说着话, 下一刻就掏出枪来扣下了扳机,其间别说过渡,甚至连半点预兆都不会有。
江停说:“还好, 不冷。”
“累吗?”
“也还行。”
闻劭说:“那你上来吧。”
江停心中一撞:“什么?”
“我想你了。”通话那头顿了顿, 又笑吟吟道:“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刚才背后那一丝冷汗似乎收住了, 紧接着化成了更难言彻骨的森然。
江停目光微微闪动, 随即嗯了声便不再言语, 把手机递还给秦川,没人知道他用了多少力气才保持住了语调的沉稳平静:
“老板让我跟你们一起去交易地点。”
秦川不以为意:“上来吧。”
·
悍马爬过连环迭起的半人高的土丘, 连引擎盖都在颠簸中不断颤栗。车窗外, 天色越来越暗了了,崎岖的山岩从车窗两侧呼啸而过,车厢里除了行驶的轰响之外一片沉寂。
司机是阿杰指定的亲信, 明显训练有素,除了偶尔开口向秦川确认路线之外, 就再没出过哪怕一声。副驾驶上的秦川抱臂目视前方, 维持这个姿势自始至终没有变换过, 完全无法从他纹丝不动的面部轮廓上窥得任何动静。
江停如石像般端坐在后座上, 昏暗中只见他一侧苍白的脸颊,左右各守着虎视眈眈的保镖。
没人注意到他视线轻轻下瞥,落在了右侧那名保镖的手表上——距离他向指挥部发出路线图,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警方是否已经顺利包围交易地点?
抵达云中寨后取道去现场的严峫,此刻是否还遥遥跟在后面?
“别动,”突然他右侧那名保镖开口阻止。
江停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平静道:“我只是想拿那瓶水。”
保镖把副驾驶椅背后的矿泉水瓶拿出来,动手拧开。江停伸手要接,然而刚一动作,就被对方按住了,随即亲自把瓶口递到了江停嘴边。
“……”
空气寸寸凝固,后视镜里只见秦川眼皮蓦然一抬。
——江停终于在这紧绷的凝视中开了口,就这么接着瓶口被喂了几口水,摇头示意不要了。
保镖这才松开他的手,把瓶盖拧紧,放回原处。
江停在保镖的逼视中将双手搁在大腿上,再也没抬起来,甚至连手指都没移动半分。
后视镜里,秦川收回了目光。
土路两侧是千篇一律的山石和树林,沉默和剧颠让这段路途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身突然“嘭!”地巨响,停了下来。
秦川率先打开车门跳下去,大力活动了下肩并,朗声道:“喂!我们到啦!”
哔哔——几声车喇叭响,王鹏飞的加长越野车队陆续跟来,停在了不远处。
江停被保镖扶下车,抬头一看,只见他们停车的地方大概在半山腰上,前方密密实实的树丛掩映后,高处正透出零星错落的灯光——那竟然是一排沿山道搭建起来的临时工厂建筑群!
“嗳哟,这阵势。”王鹏飞深一脚浅一脚走上前,夹着烟啧啧叹道:“不愧是金三角的大老板,瞧这周边地形,就算条子生了千里眼也找不到,而且在山里建起来的厂房也半点不含糊,跟正经工矿企业似的——有钱,真是太有钱了!”
“过奖,”一道年轻男声从不远处响起,说:“不过都是些帐篷罢了。”
江停蓦地回头,黑桃K正带着几个手下走来。
王鹏飞眼前一亮,满脸热切,赶着上前就要握手。但黑桃K仿佛没注意到他的殷勤,也无视了半空中那挂满大翡翠扳指的手,只随便点点头权当打过了招呼,随即脚步一拐径直走向江停,笑着说:“你可终于来了。”
江停没答这话,向左右两侧黑塔似的保镖一瞥,开门见山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江停并不像他一样绕弯子:“你是不是曾经下达过不准让我的手上下移动超过十公分的硬性指令?”
闻劭神色不变:“哪有,那是他们理解错了。”随即他挥手让保镖退开,紧接着揽住了江停的肩,似乎感情很好似的,拉着他就往山坡上走。
王鹏飞赶紧追在后面:“哎我说,那批‘蓝金’的货——”
闻劭头也没回。
王鹏飞也不介意,缀在后面气喘吁吁地:“我们按你说的,离岸账户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这边验完了货,那边打个电话立刻就能汇款!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之前咱们说定的折扣也不必再给了,不然我再给你添这个数——怎么样?”
王鹏飞费力地一手扶着地,一手张开粗短的五指,比划了个数字。
“噢?”闻劭笑道,“为什么?”
“嗨呀!这不是生意越做越大了嘛,光靠进货已经供应不上啦!”王鹏飞被人搀扶着,上气不接下气往山坡上爬:“我看这片厂房不错,反正你们的生产线也不打算在西南地区做下去了,不如等咱们交易完成后,你顺手把这片山送给小弟当添头,行不行呀?”
闻劭不置可否,指指前方郁郁葱葱的山野:“这片山?”
王鹏飞一个劲点头。
“行啊。”
姓王的万万没想到黑桃K答应得这么随意,心中一喜。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喜形于色,就只听黑桃K笑问:“可是宪|法规定了国家疆域的完整性和不可分割性,你眼前这片山区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不是我的,怎么送给你呢?”
王鹏飞:“……”
姓王手下的所有人表情都精彩无比,要不是老蔡跟在后面推着,王鹏飞能一跤从半山坡上摔下去。
闻劭笑看江停,眼底亮晶晶的。
江停被他一条手臂紧揽在身侧,就像来时一路上那样,甚至连抬一下手都有无数人盯着。但他仿佛并不介意这无声的桎梏,只迎着闻劭的目光笑了笑:“你想给我看什么?”
“你急么?”闻劭不答反问。
江停说:“不急。”
闻劭向前扬了扬下巴:“那你这不是已经看到了?”
这时他们已经爬上陡坡,前方是半山腰辽阔的空地,临时厂区已近在眼前。
深山老林里显然无法构建出砖石混凝土建筑,库房是用高强度铝合金框架和强化PVC篷布建成的,虽然还是稍嫌粗糙,相较于大多数隐匿在山区的简陋制毒作坊来说,这已经是相当稳固稳定安全生产的典范了。尤其是涂成暗绿色的篷布外层和地基轨道,远远望去和漫山遍野的苍翠混为一体,哪怕用航拍都很难发现蛛丝马迹。
“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