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肃和李寒山看着忽而关上的房门,一同陷入沉默。
贺灵城为什么要关门?他到底误会了什么?
片刻之后,虽然两人都不曾得出答案,却都觉得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便几乎在同时松了手,眼睁睁看着屏风砰地一声倒了地。
贺灵城就在屋外,当然也听到了屏风倒地的声响,他不由咋舌感慨,小声念叨道:“啧啧啧,果然还是年轻人玩得开。”
他走出几步,想起少主那副淡然自若般的神色,不由又感慨,道:“少主连这样也能接受啊。”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肃与李寒山都竖直了耳朵在听外头的动静,贺灵城说的几句话,他们当然听得清清楚楚。
江肃沉默着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鸡毛掸子。
难道贺灵城……觉得他在家暴李寒山?
不对,若贺灵城真这样误会了,他应该冲进来阻止自己才对吧?怎么可能扭头就走呢?
可除此之外,江肃实在猜不出还有什么可能了。
眼下他只能尴尬看着倒在地上的屏风,再扭头看看身后的李寒山,将鸡毛掸子朝李寒山手里一塞,再瞪上李寒山一眼,道:“你若是想比试,我们现在就到外面去比划比划。”
李寒山:“……”
江肃见李寒山没有反对,转头想去拿自己的剑,却忽而发现……自己的剑不见了。
江肃沉默片刻,终于将目光移到了李寒山手中。
他刚刚怎么没有注意到,李寒山拿的竟然是他的剑。
他的新欢,他近期的宠爱,他才用过几次的漂亮老婆青霄剑。
李寒山也注意到了江肃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只得讪讪退后一步,勉强辩解,道:“我……我一顺手……”
江肃终于忍不住开口,冲着李寒山咬牙道:“你怎么能动我的老婆!”
可李寒山听他如此说,反倒是心有忿忿,他当然知道江肃宝贵自己的剑,只是不知为何,他听着江肃如今说的话,心中莫名郁塞,总觉得江肃这么说的意思,简直就是在告诉他,他在江肃心中,远不如江肃的剑。
李寒山告诉自己,他不该吃剑的醋。
剑是死物,他一个大活人,为什么要同剑争宠呢?
江肃:“你快将我的老婆放下!”
李寒山:“……”
李寒山开始委屈了。
他左右一看,小心翼翼将青霄剑轻轻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而后退后几步,离得那剑远了,方才啊小声开口,道:“你最喜欢的,果然是剑。”
江肃本未觉察有异,自然要点头,问:“不然还会是什么?”
李寒山:“……”
李寒山又退后几步,几乎退到了墙边,方才开口,小声答应,道:“哦……”
江肃:“……”
江肃看着李寒山的神色,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可他又想,自己最喜欢的的确是剑,他分明什么也没有说错,也不知李寒山究竟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江肃只好皱起眉,反问李寒山,道:“你怎么了?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李寒山:“……没什么。”
江肃很是疑惑:“我说错什么了?”
李寒山摇头。
可李寒山越是如此,江肃便越觉得不对。
这不就是生气了吗!
“我的确最喜欢剑,你同我相处这么久,应当也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剑。”江肃认真解释,道,“可我并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
李寒山摇了摇头,打断江肃的话,道:“我没有在意这件事。”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同剑争风吃醋,他想将这古怪念头甩出去,便稍稍迟疑,猛地想起另一件事,喃喃道:“我曾说过要做你的剑,你也同意了让我做你的剑。”
江肃:“?”
李寒山还在碎碎念叨:“你最喜欢剑,你说剑是你媳妇,那我……”
李寒山:“……”
李寒山抬头看向江肃,轻咳一声,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摆出满面严肃神色,认真道:“咳咳,没什么。”
江肃:“……”
李寒山忽而便明白了自己当初与江肃的那场争论。
怪不得江肃一开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自己去做他的剑,后来更是非得同他争夺这个做剑的权力,那时候李寒山只觉得古怪,如今想来……他怎么忘记了,江肃的剑对江肃而言,那可是有特殊含义的。
剑是他的媳妇。
做他的剑便是要当他的媳妇。
寻常人在遇到这种事时,当然会犹豫不决,可到了最后,江肃还是答应他了。
既然如此,李寒山觉得,他是有与江肃的剑争宠的权力的。
他终于再次看向江肃,心情却已恢复如初,甚至还要再好一些,而后对着江肃,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推测。
“你最喜欢的是剑,剑就是你的媳妇你的命。”李寒山认真说道,“你说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最好的剑。”
江肃:“这……”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李寒山已得出了最终答案。
“你最喜欢我。”李寒山认真说道,“我是你的命。”
江肃:“……”
这可真是太不对了!
江肃用力摆手,道:“你误会了。”
李寒山:“我也喜欢你!”
江肃:“你怎么能和剑比呢!”
李寒山:“不比!我就是你的剑!”
江肃:“啊……这……我……”
他人生第一次,如此词穷。
而李寒山已经欢天喜地扶起屏风,收好东西,不顾在他身后完全怔住的江肃,开心蹦跶上前整理床榻,而后坐在床边,对着江肃拍床,道:“天色不早了!该睡了!”
江肃:“……”
江肃想了想。
他想靠着体验花时清所说的锦囊字条上的内容,好以此来弄清自己的心意,而昨日他睡着之后李寒山方才回来,他并未体验到这两人共眠究竟该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只觉得,反正都是抱着剑睡,怎么睡,睡在哪儿,实在没有多少区别。
那么……既然上次没有体验到,不如趁着今日两人都不曾入眠,再重新体验一遍吧!
于是江肃面色深沉地向李寒山点了点头,道:“我先洗漱。”
李寒山心中雀跃,觉得自己方才的猜测,果真没有错。
他怎么就这么迟钝!过了这么久才发现江肃那几句话之中的暗喻!
想到此处,李寒山拍床点头的动作不由更认真了,甚至自己主动脱下外袍爬上床,想了想,决定今日睡在里侧,将外头留给江肃。
于是等江肃洗漱完回来时,便将李寒山已在床上躺好了,被子拉高盖到胸口,双手乖巧交叠压在小腹,眨巴眼睛看向江肃。
江肃:“……”
江肃心情古怪,莫名便觉得这画面……有些不太对。
他爬上/床榻,而后下意识将自己的剑抱在怀中,正要闭眼,李寒山却推了推他,问:“你……要抱着剑睡?”
江肃睁开眼,有些疑惑,道:“当然啊。”
李寒山小声委屈:“你说了,我是你最好的剑啊。”
江肃:“???”
“你都抱着剑睡了。”李寒山说,“抱着我睡不也是一样的吗?”
江肃:“啊?!”
江肃沉默许久,伸手摸了摸李寒山的额头,确认他并未发烧,又掐了掐李寒山的脸,发现李寒山并未戴着人皮面具,最后才抖开被子,仔仔细细检查起床上是否有什么奇怪的蛊虫。
他觉得,眼前这个李寒山,未免也太不对劲了。
可检查无果,再看李寒山面上的疑惑神色,江肃沉默片刻,实在不知该要如何应对李寒山的热情,干脆先一步翻身下床,道:“我出去透透气。”
李寒山:“……”
江肃有些弄不明白李寒山究竟是怎么了。
他出了门,在院中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要回去问问李寒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见那周长老又匆匆赶了回来。
江肃吓了一跳,左右一看,匆匆躲到院中,翻身上了屋檐,屏息凝神,打算继续听一听这周长老还要对李寒山说什么话。
那周长老敲了敲门,仍是仔细同李寒山确认过江肃不在屋中后,方才开口,道:“少主,属下有要事相禀。”
李寒山正心中郁卒,又已经躺在了床上,便没好气道:“我要睡了。”
周长老:“可属下确有要事……”
李寒山:“你怎么这么多要事。”
以他的武功,他能觉察江肃应当并未走远,他这才安了心,分神去回这周长老的话,披衣起身走到门边,为周长老开了门,一面挑眉道:“周长老,你有什么事,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少主,正是因为方才的交谈,属下这才下定了决心。”周长老深吸了一口气,显是已决定豁出去了一般,认真说道,“属下想过了,属下明日便遣散姬妾!以身作则!”
周长老说完这句话,便万分期待看想李寒山,像是在等待李寒山的回复,可李寒山沉默许久,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哦……”
周长老:“……”
李寒山:“……”
周长老有些失望。
“属下……决定远离美色。”周长老认真说道,“少主也说了,属下身为教中长老,比少主您年长,理应以身作则,做出榜样。”
李寒山:“嗯……”
“属下既然都以身作则了。”周长老努力暗示,“那少主是不是也……”
李寒山:“这……”
可李寒山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这周长老遣不遣散姬妾,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以身作则这种事,又不是周长老以身作则了,他就真的要去效仿。
他皱起眉,不由想了想……若是江肃在此处,那江肃会怎么处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