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二人不远不近地对视,顾岐安伸手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你要是有记忆,或者听别人说过,就知道照婚纱照时我说的那句话不仅是玩笑。”
梁昭才微微恍然,“是什么你五岁就有人要你娶我?”
“嗯。”顾岐安拇指最终停在她耳垂,反复地搓揉,说他偶尔会想,要是人生的相遇顺序重新洗牌,大概就能省掉好多的曲折,以及弯道。
比如,谭主任去世那年,但凡他能在葬礼上多和她说几句话;
再比如,倘若她乔迁之后,他们还能保持联系……
只可惜,人生就是这么不由己。
“有些错,在当时看来是错,时过境迁了没准也是最好的安排。”
梁昭出神间,又听他问,“怎么敢开车子了?不是一直拒绝上路吗?”
耳垂在他手里慢慢熬成红豆的人,下意识说负气话,“因为想跑。跑得越快越好。”
四目相对,空气渐渐地稠且浓密。顾岐安叹了口气,“回家罢。有话回家慢慢说。”
蓄满的酸楚一瞬间破功。梁昭“眼泪可耻”的人设再一次、再一次翻车了。
“你真的无耻……为什么每次都惹哭我?!”
确切地说,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她所有眼泪都为他而流。
顾岐安一本正经,把她发旋边上的毛毛按服帖,
“大概上辈子我给你浇过水吧。”
第25章-25-何妨一起付汪洋!(修)……
哭过了,梁昭又很快拣回包袱。
脑袋微微一别,让某人的手顺其自然滑开。这是个抵触的动作,不言而喻。
顾岐安心里忽而鼓动起微妙的感觉,因为她刚出车祸那会儿,康复阶段里,就常常谢绝他所有义务或情理上的好意。有时候他正好休闲,科室那边没活,想着过来看看她吧,削个苹果倒杯水什么的,梁昭回回都是冷漠以对。
像一盏油枯的灯,你再用引子用火来点,都燃不着了。
“我不回家。”梁昭说,她昨天既然一个人跑来娘家,一年半没敢碰的车子也咬着牙开了,就说明有多不想留在那个家。
从前她怕死怕车祸阴影,结果现在,家成了更牢笼圈禁她的存在。不见天日地压抑。
“你说人生相遇的顺序重新洗牌,假设什么谭主任葬礼、我搬家后的事,其实说到底,就是在自欺欺人。和我多说几句话、保持了联系又怎样?你就不会遇上秦豫了嘛?”
梁昭好久没有情绪失控的体验了,这下一连两天,对象还全是他。说话又语无伦次,心也跟放在地上用脚慢吞吞碾踩般地,她觉得顾岐安根本没认识到问题的关键,
并非秦豫本身,而是他处理秦的方式。
“顾岐安,你当然有权利在我之前,遇见并爱上秦豫,甚至爱上很多个她。我们都有过去。我没法忍受的只是你瞒我这么久。”
“你接受不了我瞒你。”
“对。”梁昭点头看向他,后者眼里满满沉寂。
“那么同理,我要怎么消化你即将和顾铮共事的事实?”
吵架吵到互相揭短没意思极了,也车轱辘极了,偏偏正常的夫妻磨合里,这是永远避不开的逻辑死局。
就像梁昭昨天自省的,是个人都有占有欲、排他性,都想争取平等。
她房里禁烟,顾岐安就把火机捏在手里玩,火苗时亮时灭。他近距离审视面前的人,“你凭什么认为和活人朝夕共处、抬头不见低头见,会比接济一个死人的老母亲杀伤力浅?梁昭,得多草包的丈夫才能咽下这口气?”
梁昭短暂理亏,血条又立即回蓝,“可我没想着瞒你呀!”
“所以,不是三十那天我听到你那通电话,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坏就坏在这里。见光死死到一起了。
类比一下,仿佛她前脚才捉完他的奸,后脚又被他发现“红杏出墙”。五十步笑百步。
梁昭一时百喙莫辩,“廿九那晚,我和濮素看完电影,回家后原本想和你说的。”
这点顾岐安倒是记得,记得那夜她在书房门口的欲语还休,又如何?“后来为什么没说?”
“……”
二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地各坐一处,嘴里起草着什么,心上厘清着什么。
到底多了四岁,也是自小随他那一对世故父母周旋人心的人,很轻易就拿住了梁昭的短,要她冷静想想,即便你有意沟通,但终究也是未遂。
而未遂的原因是什么?
“是否你自己也清楚,捅破了,无论对方包容与否,都会威胁到婚姻?”本质上,他们初衷相同。
而人在情绪化的时候,理智占下风,往往不关心初衷,只揪着后果不放。主观只看见错误,不容任何解释的余地。
然而,再不容诛的罪责比如杀人越货都尚有辩护人权。
更何况婚姻里,沟通、磨合,是不可或缺的基本。
顾岐安任由她把老相簿抽走,同秀禾服一并放进衣柜,身子也坐开好远,下意识地,状似想和他择干净。他还是慢条斯理的口吻,“说实话我没有必要瞒着你。”
梁昭眼前结起一层蒙蒙的壳,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