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见多了男人内里的凉薄与劣根性。
“昭昭,比起我,你才是那个因为害怕失去就索性不肯得到的人。”
顾岐安伸手穿入她耳边的头发,人前也不怕亲昵,“好像过去被老爷子拘着学戏的我,因为不肯受拉筋那份苦,就索性入门即放弃。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如今再看,悔之晚矣,我觉得我好像失去了一项很不错的傍身技艺。”
梁昭半清醒半动容地回他,“可是你知道的,恋爱阶段的多巴胺也好,三分钟热度也罢,都不足以去维系婚姻。当真要一起过生活,这些都是很虚浮的东西。”
“我想过,所以今天和你说这些话,也不仅只凭一腔多巴胺。”
“而你们家那个氛围,碗大碟小,磕着碰着,我又势必不能再生养……”
嗐。想得真多。是惩罚也是恶趣味,顾某人不禁揪揪她鼻子,“我不需要你去顾忌这些。面对你的人是我顾岐安,不是顾家更不是其中任何一个谁谁谁。”
说到这里。长寿面上桌了,佐着些葱花与牛腩块的搭配。
寿星本人眉头却打起架来。
老纪:“怎么,不合口味?”
梁昭本能脱口而出,“他不吃葱,牛肉也只惯吃腱子肉。”她犹记得以前在家里给他下面,他是个嘴很刁的人,不高兴面太寡但卤子又不能太厚。梁昭后来懒得伺候,统统牛肉面处理,结果他那年生日,她清早在面里多添了两个蛋,倒叫这人在餐桌前呆愣了许久。
她那时权以为他还没从起床气里缓过来。
后来离婚后,看了部电影《爱情呼叫转移》,看见男主因为吃厌了妻子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炸酱面而提离婚,兜兜转转再次尝到妻子的手艺时,男主竟莫名流下泪来,可是一切都晚了,不甘心么?但还是晚了。梁昭才领会到,我们对于自己的人生或婚姻,都是一知半解的外行,
只有站出来,站到旁观或上帝视角看,才能看清楚。
顾岐安趁着她出神的功夫,目光落在她眉眼间,心底有咕嘟嘟冒泡的雀跃感。
具体雀跃些什么,他说不上来。
总之,活祖宗没拿这碗面煞性子,而是乖乖吃掉了。
连面带汤,吃个精光。
眼见着一年过半,梁女士终究肯了老傅的求娶。
两家人合计起喜宴的置办。办还是要办的,更得体面些,毕竟都是场面上的人。只是不能学小年轻的作兴了,梁瑛觉得,就请圈子里的亲朋好友吃顿酒吧!
另外再去找个馆子拍一套相片。
话说回来,她从前刚嫁给老谭的时候,因为彼此才开始讨生活,所以穿婚服和拍婚照都是极为奢侈的妄想。
老谭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辆二八大杠。领完证载着她去中山公园兜了两圈,看看满园郁金香。昭昭的名字就是那时有的,老谭说:王昭君嘛,多嗲的字呀!
梁瑛嗔他想得不仅美还远!“谁要给你生囡囡?”
不生也行,老谭连声哄,就我们两个也蛮好。
可是他忘了,中国人无论做什么,悲剧或喜剧都少不了其他人的旁观与见证。
婚姻是,他去世后的葬礼是,现如今轮到梁瑛再嫁则更是。
一连数日,梁女士忙得兴兴头头。终于得空把昭昭和外婆喊到照相馆来,一家人拍全家福,也为她和老傅拍婚照。
梁昭穿了件织锦缎子的旗袍,露出长长的颈项,很风情且媚。她让梁女士也穿旗袍,梁瑛死活不依,“臊死人了!我才不穿,人家要说你妈妈是老妖婆。”
“老妖婆有什么不好?至少老了还有妖的本事,人家说,那是嫉妒你,她们妖不起来。”
外婆在边上抿抿豁牙的嘴,“有没有掉牙的老妖婆?”
哄堂大笑里,梁昭也笑得肚子疼。
照相师傅用镜头捕捉下这一幕,发存档给她。于是这日晚间,梁昭八百年破天荒发一次朋友圈,是一家老少的合照:
老太太单坐正前方,梁瑛和老傅各立一侧。
而她身着鲜艳的旗袍,于外婆手边,那轮廓被衣衫烘云托月地勾勒着,曲俏又姣好。
拍完照,梁昭就驱车回小区了。
下到地库停稳之后,才准备抽钥匙,就听侧前方的临停处有鸣笛声。正待她要降下车窗看情况,有人在外边叩窗户。
看清那人是谁,梁昭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而顾岐安始终审视着她,没漏过她面上任何微末的神情。
她微微向前一倾,“你又喝酒啦?”说着拔下钥匙、拎包,下车摔上门。
“喝得不多,”顾岐安四平八稳地走过来,掌心一摊,“来给你送这个,上回落在我这里了。”是她的丝巾。上次酒局逃得急,以至于他不拿过来她都忘了这档事。
二人一时面对面,交汇的目光里,齐齐沉默并试探。
梁昭忽而慧黠地问,“我能拿嘛?你该不会在上面设了什么机关或陷阱?”
话音未落,就眼睁睁他的五指摸过来,从她手肘处一路滑行到掌心,最终把丝巾缠到她手上。
梁昭错眼间,瞧见他口袋里一盒计生用品的包装边角。她连忙错愕且怒骂,“你有预谋!”
可惜才想说什么,面前人目光一深一暗,就已经不偏不倚地钻进她呼吸里。
随即环抱着她,推进电梯。
第53章-53-偏要作奸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