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金碧辉煌。
黄金装饰,白玉铺垫。
土的像是她□□祖母绣的牡丹花。
虽然富贵,但就是盖不住土。
总结来说,土的富贵。
她心想进去兴许会好一些,结果还是想错了,没有最富贵,只有更富贵。
一打眼就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黄金烛台,进了贼的话,他扛个烛台走这辈子估计都衣食无忧了。
赵羲姮皱着脸,把目光转移到别处,镶金的软榻,镶金的花瓶,镶金的地砖,镶金的窗框……
还有站在她面前,镶金的卫澧。
她才发现卫澧的发冠是金子打造的,披风上的搭扣也是黄金的,与这金灿灿的一屋子相得益彰,一看他就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果然是只要脸好看,就算脑袋上顶块儿金砖,也只会让人增色而不是像个土财主。
卫澧气质不讨喜,声音不讨喜,总令人觉得不寒而栗,但仔细看他的脸的话,是漂亮的,近乎妖异的漂亮。
纯黑的发和眸子,乌压压的。
“好看吧。”卫澧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竭力装的很平静,等着等着赵羲姮夸好。
赵羲姮猛然想起他昨天晚上,摸着人家的黄金烛台跟她说,“给你也盖个这样儿的屋住行不行?”
联系现在这富贵的装潢,她才知道卫澧真是个言出必行的男子,说到做到。
真真正正做到了金!屋!藏!娇!
卫澧还在等着她的夸奖,但是笑容已经要垮不垮了,赵羲姮深信,她再不夸他,卫澧当场能跟她翻脸。
好歹还得靠卫澧吃饭,总得给他面子。
她犹记阿娘跟她说过的话,“男人是要哄的,他们跟小孩子一样。”
这是她阿娘哄她阿耶得来的经验。
赵羲姮闭了闭眼,适应了适应这满目金黄,然后朝着卫澧郑重点头,用最热泪盈眶的语气说,“主公,这房子一定很贵吧。”
你让她直白的夸,她实在对着这装修说不出口。
做人虽然难免要虚与委蛇,但还是少说谎话的好,不然走夜路容易心虚。
卫澧勾了勾唇,“一般,养你还是绰绰有余。”
他不知道晋阳的皇宫是什么样儿的,大抵是黄金为瓦玉为墙,赵羲姮既然到了他的地盘,他便不能露了怯,让她在心里嘀咕他穷酸。
房子里是热乎的,纤尘不染,桌上摆着瓜果点心和茶水,赵羲姮站在他对面同他说话,有几个侍女立在角落里安安静静。
这里充满了人气。
卫澧说不上哪儿不对劲儿,只是觉得这种甚至说得上无聊的氛围,他也可以待很久。
不多一会儿,卫澧被人叫走了。
赵羲姮迫不及待让人给她换热水,她要洗澡洗头,连日奔波下来,浑身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疼的,需要泡个澡松乏筋骨。
平州冬天太干,她就算两天不洗澡,也没有感觉身体多黏腻,甚至还觉得皮肤要皴裂开。
当初镇北王之所以选择这一处作为行宫的地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儿有两座温泉汤,其中一座还是硫磺温泉。
泡着温泉,推窗就是长白山美景,大抵是塞神仙的生活了,但没想到都便宜了卫澧这个老狗。
赵羲姮房里的澡池是温泉水引流而来的,分成了阴阳两极的形状,一半是硫磺温泉,一半是普通温泉。
用白玉砌成,温暖细腻如羊脂。
她对着仙气飘飘的温泉汤感到热泪盈眶,这间院子,终于找到一个她喜欢的地方了。
赵羲姮解了衣衫滑入汤池,接触到热水的一刹那,发出舒服的叹息。
舒服的她现在立马就能坐地飞仙了。
侍女立在一边儿,卫澧不在,她们胆子稍微大了点儿,毕竟赵羲姮就算再骄纵跋扈的,肯定比卫澧和善。
“夫人,要搓澡不?”侍女问她。
赵羲姮还没试过这项北方的传统洗浴文化,于是怀着强烈的好奇心点了点头。
只见侍女跑出去了,没一会儿,推着一小车瓶瓶罐罐回来。
赵羲姮瞪大眼睛,搓澡这么精致的吗?
“夫人,您要酒搓、醋搓、奶搓、盐搓还是就干搓?”侍女将瓶瓶罐罐挨个放在地上,一一给赵羲姮介绍。
“我……”赵羲姮一时间难以抉择,打开那些瓶瓶罐罐,发现里头分别装着果酿,牛乳,盐巴,白醋等等。
她首先排除掉白醋和盐,总感觉这东西往身上一倒,她不像是被搓澡的,像是在案板上的鱼肉,被腌制入味儿。
看着赵羲姮犹豫不决,侍女提议,“夫人,要不奶和酒一半一半?”
赵羲姮点头,这注意妙啊!
一开始这些人叫她夫人的时候,赵羲姮万分不适应,好好一个十五岁妙龄少女一下子被叫老了好几岁,但是他们叫着叫着,赵羲姮也就适应了,甚至诡异的从这称呼里体会到了一丝丝贵气。
例如现在,侍女剥了颗葡萄,喂进赵羲姮嘴里,“夫人吃葡萄。”
然后顺便给她捏捏肩,用果酒和牛奶轻轻揉搓她的身体。
赵羲姮的皮肤被温泉水蒸腾的白里透粉,晶莹如玉,即便同为女子,侍女看赵羲姮的裸露在外的精致锁骨,和奶白的皮肤,咽了咽口水。
夫人的腰细,夫人的脸蛋好,夫人的皮肤好,摸上去像是最好的丝绸。关键夫人的脾气还好,说话也温柔好听,主公那么暴戾的人,夫人配他可惜了。
赵羲姮现在的快乐,简直不是常人能体会的。
有漂亮的侍女捏肩,温声软语地给她喂水果,还能搓澡,她被搓的昏昏欲睡。
果然,昏君都是有原因的,被漂亮小娘子环绕的快乐谁不爱?
卫澧被叫出去,是因为集安郡守送来东西来。
倒不是行贿,是赵羲姮和赵明心的嫁妆。
当初赵明心被送往高句丽的时候,卫澧把她嫁妆全扣下了,半分没让她带,一个公主就那么光秃秃和亲去了。
现在两份嫁妆汇成一份,极为丰厚。
卫澧回不咸之时嫌一堆东西拖拖拉拉碍手碍脚,所以也没带着上路,直接留在集安了。
但他没发话怎么处置,集安郡守总觉得这是块儿烫手山芋。
你说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丢了少了的,他咋跟卫澧交代?用脑袋交代?
于是干脆打包,让人押送着来了不咸,顺带附送一份极为情真意切的书信。
卫澧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儿就头疼,看也不看直接揉吧揉吧扔了。
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无非是些阿谀奉承的酸话屁话,说得还没赵羲姮好听。
集安郡守想必也知道卫澧是个什么德行,没把一切都寄托在书信上,顺便还派了个使者,让使者把他要说的,重要的一些话交代给卫澧。
“郡守说,嫁妆他已经一一清点过了,保证一丝一毫都不曾损坏,清清楚楚列了个单子,若是主公闲下来了,有兴致了,可以赏脸看看……”
“要全都是这种罗里吧嗦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滚了。”卫澧不耐烦地揉揉眉心。
使者头弯得更低了,语速也加快了,“郡守还说,清点嫁妆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匣子新,看落款是上一位天子与敬城公主的……”
“叫夫人。”卫澧不待他说完,耳廓有些红红地纠正。
使者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心想卫澧可真难伺候,他们这种上位的人,心思都是一天一变的吗?前几天在集安郡的时候,唤敬城公主小夫人他都不高兴,这才多少天,还不到一个月,就要人改口叫夫人。
现在伺候人的活儿真是越来越难干了。
他想是这么想,但还是从善如流改口道,“是先天子与夫人的信件,想必是很重要的,但事关夫人私事,郡守不敢多看。郡守又特地令小人与主公禀报一声,信件容易受潮,尤其平州冬日多雪,若是信上盖了雪,那字就全花了,所以小人来时,是抱在怀里的,若夫人珍重的话,这信件也要好好照顾才能留存长久。”
先天子与赵羲姮的信件?
卫澧皱眉,问他,“拿来我看看。”
赵星列死的时候赵羲姮才九岁,九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能写出些什么?
卫澧自认是没什么道德的,看别人家书也看得理直气壮,毫无负罪感。使者将匣子递给他,他打开后随手捡起一封,上面两行大字。
‘阿耶启’
‘万宁三年’
卫澧算了算日子,万宁是先帝赵星列的年号,赵羲姮今年十五,万宁三年时候她应该还不曾出生,哪儿能跟她父亲写信?
信纸已经泛黄,看起来有年头了,甚至看起来有些脆弱。
卫澧下意识放轻了手脚,万一扯坏了,赵羲姮的眼泪估计能把他淹了。
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眼泪。
卫澧无意识勾了勾唇角。
当他打开信纸的那一瞬,头又开始突突地疼,上头整齐娟秀的黑字并不密集,在卫澧眼中却像一个一个挨在一起的小蚂蚁。
他难得良知尚存,知道这东西不能让旁人代他去念,于是耐着性子,一字一字开始读,虽然阅读过程中有困难,但努努力到底是拼凑完整了。
“我今日感到腹中胎动,于是就想提笔给你写信了,大概是你不在身边,孩儿也想念你,所以近日格外不安分,于是我代他写信给他的阿耶。我尚且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但她若是女孩,名字我已经起好了,叫羲姮,希望将来写名字的时候不要怪我,你也不许驳回我的提议。可男孩儿的名字我实在起不出来,等你给我回信……”
这原来是赵羲姮母亲以她的名义,写给她父亲的书信。
卫澧只觉得牙酸,酸倒了一片。
想人家就直说,非得说孩子想爹了,他们晋阳的人,说话都这么迂回?
下面是赵星列的回信,卫澧心想赵羲姮阿耶好歹是个皇帝,总不能跟她娘似的磨磨唧唧,于是继续打开看。
“万事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说孩儿想我,却不说你想不想我,就算你不想我,我也要说我很想你……”
卫澧还没看完,就匆匆把纸折起来了,他甚至手有点儿抖,信纸险些塞不回去。
他托了一下下巴,感觉现在牙当真是酸倒了,估计连块儿豆腐都咬不动。
是单赵羲姮她耶娘夫妻俩这么酸,还是晋阳的那些人都这么酸?
为了自己的牙口,卫澧不打算继续看下去。
看别人家书是不道德的事,他现在迷途知返,就当为自己积德了。
赵羲姮她爹娘这么酸,她是不是也喜欢那种酸不拉几的男人?
这些信件虽年头久远,但保存完好,可见赵羲姮是极为看重的,卫澧总觉得又捏住了赵羲姮的小尾巴,能拿这东西去胁迫她了。
“主公,您牙疼?”陈副将小心翼翼问。
卫澧摇头,“其余的东西都收进库房,谁也不许动。”
他不缺钱,就算缺钱也没窝囊到要动女人的嫁妆,赵羲姮的东西给她放好就是。
说完将装着信的小匣子捧走了。
赵羲姮才从汤池中餍足地出来,蒸汽熏得她昏昏欲睡,侍女为她擦干身体,系上抹胸和短裤,带她去到外间,取来膏脂为她涂抹身体。里间里云雾缭绕,看不大清。
平州天干,油脂丰富的香膏在富户人家必不可少。
被人搓背可,但被人摸身体不可,往身上涂抹膏脂这件事,赵羲姮还是自己做比较好,她坐在榻上,一条腿搭在前面的小几上。
腿又细又直又长,浑身散发着莹莹光泽,白的在发亮,膝盖和脚趾是漂亮的淡粉色,一头半干的乌发半披散在光滑细腻的脊背上,黑与白对比强烈,形成了视觉冲击,在各种黄金装饰中有种说不出的奢靡。看得几个侍女眼泪不争气差点从嘴角流出来。
她挖了坨香膏往腿上一擦,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卫澧抱着小匣子不管不顾进来,迎面对上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暗香浮动,美人如玉。
赵羲姮一抬头,对上卫澧的脸,那一声惊悚的“艹”卡在嗓子眼儿里,硬生生拗成了一声尖叫,脸红了一片,手忙脚乱找东西要盖住自己。
卫澧喉结上下动了动,眼前浮起白光,感觉思想和呼吸,两个都不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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