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欢 第25节(1 / 2)

烬欢 沉九襄 1874 字 2023-08-23

他寻常一向警觉,但翌日沉酣得连她早上什么时候起身的都不知道,晨起睁眼瞧怀里空了,心里立时咚地响了一声。

匆忙披上衣服唤锦瑞进来一问,才道是温窈每日早晨都会去露华庭陪老太爷用膳。

他去得时辰晚了,没赶上早膳,那会子温窈正收拾渔具准备与老太爷去垂钓,临出门她教锦珠往庄园药房中收拾了些补药,吩咐送去给那个侍卫。

谁知锦珠怀里揣着药材出门,正与进门的贺兰毓碰个正着,他见状问起那药材,听罢锦珠所言便不高兴得很。

不是都说了他会赏赐那人的吗,用得着她再派人去送药材?

他沉吟片刻,朝身后一个侍卫瞧了眼,“你将这些东西送过去,再派个医师好好给他看伤。”

锦珠哪里敢言语,拱手将怀里的补药交了出去。

往湖边去的路上,温窈扶着老太爷走前头,贺兰毓不尴不尬地背着手在后头跟着。

走出去好长一段儿,老太爷约莫都瞧不下去了,回头觑他一眼,“每年开春这时候朝中都忙,你还凑在这儿做什么?”

这明摆着逐客令啊,贺兰毓倒浑不在意,坦然道:“偌大的朝廷少了谁都还能转,我又不是金銮殿上那位,何况我跟渺渺明日就回去了,您就别操心了。”

“我没说要回去……”温窈当场拆了他的台。

老太爷闻言哪儿还能听不懂,当下瞪贺兰毓一眼,眸中满是斥责他色令智昏的意味。

“你身在其位就该谋其政,万事当以朝政民生为先,否则你要皇帝和满朝文武,还有天下百姓怎么看你?”

贺兰毓拧眉咂嘴,“小事儿劳不动我处处操心,要是真有什么大事我也不会在这儿,您实在下逐客令,那我跟渺渺不如今儿就走了,您看行不行?”

“你……!”

老太爷教他一手太极给噎住了,手上柱着拐杖险些想打人,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以前,不管怎么拿鞭子抽他都不管事儿地恼火日子了。

不肖子,太气人了!

可他小的时候其实不这样,听话聪明又懂事温顺,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样样都比常人出色,一点儿都不需教人操心。

常常教他抽出玩乐的时间当个老妈子,照看调皮好动的渺渺,他也很有耐心,有时候连乳母都不耐烦了,他还愿意跟着她身后照看着。

那什么时候就叛逆起来了?

大抵是从他两个哥哥相继没了的时候吧。

那会儿街头巷尾说得话多难听啊,他贺家为国尽忠,家中男丁两死一伤,可落到那些人眼里,便全都沦为了“为人不臣,天降横祸”这八个字。

那些人说他贺家为国捐躯的英魂,都是报应,是罪有应得。

他开始天天在外头跟人打架,开始自己也负伤,后来旁人没一个是他对手,轻则给人揍得鼻青脸肿,重则折胳膊折腿,回来便连天的在祠堂罚跪,受家法。

可等跪完了、罚过了,出门若听人说那样话,仍旧照打不误。

老太爷那时管不住他,还能挥鞭子抽他,现在管不住,毕竟是一朝之相,连打都不好打了。

“你少说两句成不成?”

话是温窈开口的,皱着眉回头狠瞪他一眼,不耐烦得很。

贺兰毓抬手摸了摸鼻尖,倒也不开口了。

到了湖边,他兀自提了膝襕将温窈的椅子占了,回过头来伸手牵她,想教她坐旁边的围栏上陪着。

温窈撤步躲避,老太爷见了,遂出声教她去后头的主屋中沏壶茶来。

等人走了,才又试着心平气和地与贺兰毓说,“渺渺她不想回去,你做什么非要勉强她?这么着她只会越来越烦你!”

贺兰毓将手中的鱼饵抛出去,鱼竿也放到面前的支架上,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话。

“爹,您一向是个胸怀宽广之人,哪怕心仪之人喜欢他人,您也能说服自己成人之美,可我做不到。”

“您知道吗?温渺渺若是再一次当着我的面喜欢了旁人,我一定会恨不得杀了那个人。”

老太爷闻言皱眉,眸中隐有愠怒,“休要胡说八道!”

贺兰毓轻叹一声,“我跟您何必胡说?我只是想教您别来劝我,我不可能放下温渺渺。”

“你怎么是个死脑筋?”父子二人对峙片刻,老太爷沉声斥他,“张口便是歪理连篇,那渺渺自己不愿意,你带她回去是给她找气受,知道吗?”

贺兰毓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下,郑重道:“我保证,往后绝不会再教她受旁人一点儿欺负,您能不能放心了?”

说老实话,老太爷不能放心,便如同老父亲嫁女儿,谁能听得进女婿的作保?

但这厢没等再开口,温窈已端着茶水过来了,父子二人话头只得暂歇。

贺兰毓这会子便起身了,说让她坐着椅子消停垂钓,他自己在旁边围栏上等。

可温窈不愿意跟他待一块儿,跟老太爷吱了声儿,便又自己往庄园回去了。

他悻悻看了眼,倒也没再开口阻拦。

下半晌贺兰毓回来带着条鱼交给锦珠,摸进水秀居时,温窈正躬腰立在书案后倒腾两本古籍拓印。

那是个细致活儿,中途出一点儿错,一整张拓印都白费,贺兰毓从前在翰林院也干过,能生生把没耐心的人逼疯。

可看她做,那就成了享受。

时下天气渐渐暖和了,她穿一件交领妃色软烟纱绣荷裙,鬓发高挽,微微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颈项,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两条光洁的小臂,皓腕似雪,十指芊芊,指尖透出淡淡一层嫩粉。

只是那两只手掌上还缠着纱布,瞧着这样子还干活便有些不合时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