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这样啊?男的欺负女的也就算了。女的对女的为什么也这么恶毒?
她就在女儿面前感慨了一句。
结果明明似笑非笑:“你不也这么想吗?女的不结婚生孩子就毫无存在价值,完全可以去死一死。”
这是母女俩之间的死结,永远不能提的话题,一提起来必然会发生争端。
她就只好闭了嘴。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女儿,九岁的大女儿说她要剪掉头发,让自己变成男孩子的模样。好用这种手段强调她很勇敢。
陈凤霞对着女儿摇头,再一次强调:“你记好了,女孩子不需要像谁一样勇敢,女孩子本来就很勇敢。□□是不是女孩子?她也不用假装成男孩子才勇敢啊。”
郑明明想了想,又开始糊涂:“可是花木兰女扮男装才上场打仗的呀。”
陈凤霞毫不犹豫:“那是封建社会。咱们新中国是不是推翻了资本主义封建主义殖民主义三座大山啊?既然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就不能用封建主义思想来看。
你看我们现在有很多女军人,你爸爸他们公安局也有很多女警察。大家是不是都很勇敢呢?”
郑明明这才点点头,感觉脑袋瓜子能够转过弯来了。她还是有些不痛快:“邹鹏他们肯定会说三道四的。”
陈凤霞笑了:“那就不用理他们。他们不打算跟你讲道理,你也不必理睬他们。你以后碰到的人越来越多,总会发现有些人是没办法沟通的。你不用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而是团结大多数,能够团结的人。”
母女俩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郑国强还奇怪:“你俩在里头干嘛了?我都害怕里头太热,你们晕过去了。”
郑明明赶紧拉妈妈的胳膊,生怕妈妈会出卖自己的秘密。
陈凤霞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来,妈妈帮你吹头发。”
对着丈夫,她就轻描淡写,“没什么,多搓了会儿澡呗。你赶紧带小骁洗澡吧。我估计他今天也疯了一身的汗。”
洗好澡的小儿子根本就不用人哄,躺在他的小床上就睡成了一头小猪。四仰八叉的,比谁都自在。
陈凤霞却没有睡意,她看着丈夫上床,下意识地来了句:“你说我们要不要帮明明改个名字呀?”
郑国强奇怪:“怎么啦,明明想改名字?这名字我们可是请人看过的,没什么不好啊。”
陈凤霞瞪眼睛:“没什么不好?你们打量着我是个傻的,不知道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是吧?明是日月,日是阳,月是阴,明明是女儿,已经占了月的位置,那就能把太阳也招过来。这名字跟招娣有什么区别呀?”
他们这辈人有很多女人叫招娣引娣,意思是要带来弟弟。
她女儿的名字其实也是一样的呀。
大女儿明明原本的名字叫郑明。
后来之所以在户口本上变成了郑明明,是因为上户口的时候,办事员冒了句:“好好的小姑娘,干嘛非得当成男孩子养啊?女孩子就养不好吗?”
然后办事员不知道是手抖还是存心的,就直接写下了郑明明三个字,于是这就变成了女儿的官方大名。
现在想想看,那种“我们家女儿都是当成儿子养的”听上去好像很重视女儿,实际上的确很奇怪。
因为女儿这个词好像变成了贬义词,不值得被重视一样。只有儿子才是重点。
陈凤霞感觉自己也奇怪。
上辈子她给人当妈,都把孩子养到那么大了,从来没想过这些事。
这辈子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居然还在想七想八。
郑国强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不是明明跟你说的呀?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陈凤霞叹了口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上次明明就问我,如果先生了弟弟,是不是就不会再生她了。如果弟弟是妹妹的话,我们家会不会也送走?”
郑国强尴尬得一个劲儿地抽气,只重复着念叨:“这丫头。”
这丫头怎么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孩太聪明,太敏锐,对家长来说也是件棘手的事。
陈凤霞鼻孔里头出气:“你还当她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呢,其实我们家姑娘门儿清。”
她想抱怨,可是孩子是她跟丈夫两个人生出来的,她又该抱怨谁呢?
郑国强下意识地要逃避。他还真不晓得如何跟女儿做沟通。
作为父亲,他已经是同龄人当中跟女儿关系比较亲近的那种了。但碰上这种事,他感觉自己就成了没头的苍蝇,完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哎,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敏锐呢?居然问这种问题。
陈凤霞也不指望丈夫能够提出什么好建议,就说了一句:“算了,还是我跟女儿讲吧。”
郑国强赶紧点头:“对对,明明要是真想改名字的话也没关系。我跟户籍科的小周挺熟的,到时候和他打声招呼就好。”
他再一次庆幸,幸亏自家的户口都已经转到上元县了。不然回老家改名字的话,又是一桩麻烦事。
陈凤霞却意兴阑珊:“再说吧,也没想好要改什么名字。”
实际上上辈子女儿长大以后也没提过要改名字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还以为父母是赶时髦,给她起了个跟那位大名鼎鼎的美容达人郑明明一样的名字。
她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因为这饱含了父母对她的美好祝愿,希望她能够像那位家喻户晓的郑明明一样出色呀。
现在他们当爹妈的要是给她改了名字的话,说不定大女儿反而会多想。
陈凤霞实在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