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明回头看爸妈的互动,悬着的一颗心可算落回胸腔了。
陈文斌这个小舅子都能察觉到姐姐姐夫之间不对劲,何况是郑明明这只从小就为全家操透了心的小管家婆。
虽然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突然间对爸爸不冷不淡起来,但现在妈妈主动喊爸爸进厨房一块儿烧晚饭了,那就说明雨过天晴啦。
哈,家庭里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不聋不哑不做阿翁,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底下的夫妻大概会天天崩溃。
毕竟按照书上的说法,夫妻相处之道除了灵魂的契合外,还有对彼此的包容。
树叶如此简单,这世上尚未没有完全一致的两片;何况是如此复杂的人呢。
郑明明不知道的是,比起她的如释重负,她爹简直如临大敌。
陈老板的骤然发力,吓得郑国强浑身一哆嗦,本能伸手挡在前面,试图保护自己的清白:“小孩还在外面呢,你可别……”
陈凤霞目瞪口呆,直接“呸”:“你想什么东西想?”
她的老天爷哎,他躲什么躲,她鬼子进军,他十八岁的黄花大姑娘?滚!
郑国强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可怪不得他想歪了。前段时间两口子天天蜜里调油,架势都赶上老房子着火了;这段时间一人一个被窝,这孤衾冷枕,她想那个啥不是挺正常的吗?前段时间他们两口子在卧室里躺着看香港录像带,就有在厨房里啥啥的情节。
尤其是她刚才拉他进厨房时动作的急迫和表情的热切,就很那啥啥啥。
最主要的是陈老板现在活得相当随心所欲,基本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毫无心理负担啊。呃,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他未曾没在老婆面前藏着心思,陈凤霞哪里会读不懂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索性白眼翻上天:“可不美死你!说咱姑娘呢。”
郑国强云里雾里:“明明怎么了?不挺好的嚒。”
弟弟这么跑来跑去地闹腾,都不影响他姑娘学习。说实在的,不是他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上哪儿找比他姑娘更好的孩子啊。
陈凤霞就呵呵:“对啊,好东西都是遭人惦记的,人家惦记上你姑娘了。”
郑国强听他老婆叽里呱啦一通讲述外加分析,感觉陈老板不愧是当老板的人,真会看图说话。一只粉红色的信封都能被他扯出一篇小作文来了。
陈凤霞瞪眼睛:“我是瞎编吗?我告诉你,这肯定不是一般的信。绝对有人对明明有意思了。”
郑国强看她亮得吓死人的眼睛,总觉得哪儿怪怪的:“你这是生气呢还是高兴啊。”
用最兴奋的语气说最严厉的话,拿现在的一个流行词汇来形容,就是精分。
陈凤霞叫丈夫给问得哑口无言,她哪里能说得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她的心态体现了世界的本质——矛盾。
郑国强可不像妻子这般纠结,他往油锅里下鲫鱼,随口道:“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你自己在这儿脑补个什么劲。你猜来猜去,不如直接问她。”
陈凤霞感觉自己拉进厨房的是寂寞。这事儿能问吗?要是明明原本一心只读圣贤书,压根没这个心思,结果被她一提,直接觉醒了,那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郑国强哭笑不得地摇头,有一说一:“明明还一心只读圣贤书啊。她看的杂书比圣贤书多得多。”
他们家不限制小孩读书,明明从旧书摊子和书店还有图书馆搬回来的书那叫一个丰富多彩。要是严格按照某些标准,简直可以说一句五毒俱全。
还用他们提醒?现在的小孩啊,说不定懂的比爹妈都多。
可惜郑国强能说服陈老板,却没办法让后者克服怂。
对,陈凤霞同志上下两辈子在女儿面前都会冷不丁地冒出怂劲,有点儿类似于面前冯丹妮时的感觉。
她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就是犯怵。
于是她就推郑国强:“你去问。”
郑国强无语了,这种事他怎么好问。要是郑骁给人写情书,唉,五岁的小朋友要真有这能耐也是天赋异禀,估计他只来得及高兴顾不得其他吧;反正女大避父,明明都上初二了,他这个爹实在不太合适跟女儿讨论爱情话题。
陈凤霞反驳:“这算什么爱情,不过是太年轻。”
郑国强往鱼锅里加佐料,扭头看了眼妻子:“话都被你说完了,你让我说什么?”
陈凤霞拍他:“你不废话吗?让你问明明那信里到底是什么内容。”
郑国强摇头,看吧,什么叫用时朝前不用时向后,陈老板就是典型。
他说她今天怎么对他这样热情呢。
今晚只有一家四口吃饭,老郑同志便简单做了个红烧鱼,炒了个秋葵又煮了个紫菜虾皮汤,加上电饭锅里的肉末蒸蛋,三菜一汤端上桌。
待到小胖子也洗白白小手欢喜地坐上桌,高高兴兴地先朝肉末蒸蛋下手的时候,郑国强清了清嗓子,直奔主题:“明明啊,刚才你妈看到你有个粉红色的信封,交新笔友了?”
最后几个字,他虽然状似风轻云淡,实际上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当然不是因为担心,这在老父亲眼中就不算个事,完全是老母亲紧张过度;而是因为他老婆正在死命踩他的脚啊。
陈凤霞拿出了资本家压迫工人阶级的狠辣,差点儿没废了郑国强的脚。
老话怎么说来着?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她信了他的邪!一开口就将她卖了个底朝天。
陈老板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接上女儿抬起的眼睛,清清嗓子道:“妈妈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因为你以前写信都是用白信封和牛皮信封的,这个就有点扎眼。”
郑明明点头:“就是啊,好丑,字写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品味怎么那么恶俗,居然选这样的信封。”
陈凤霞跟郑国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震惊。
那个,姑娘,你是不是关注错了重点。
陈凤霞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当丝毫不尊重孩子隐私的讨嫌家长:“那人家都写了什么啊?”
郑明明正在小心给弟弟挑鱼刺呢,这种精细动作对五岁的小朋友来说太难了。偏偏小胖子同学年纪越大,爱吃的东西越多,以前只喜欢吃鱼肚子的嫩肉,现在鱼背他也觉得好好吃,就很折磨人。
听了妈妈的话,细心的小姐姐只漫不经心地来了句:“哦,信还在茶几上呢,你们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