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谈话注定是没有结果的,路薏南心口发闷。
如果说路介明是青竹是碧玉,面容凌厉精致如发簪,一端美不可言,另一端却带着可以刺破肌肤的尖锐,那路匡稷就是这花中玫瑰,妖娆伶俐的外表可以轻易的请君入瓮,但只要你伸手就绝对可以被他生长的刺扎破。
如果说路介明的坏被许连琅压制住了,那点子尖锐被妥善的藏好,那路匡稷的坏就是明明白白晾在眼尾,有恃无恐。
甚至于还会有人拿他的坏当作小孩子机灵气。
路薏南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弟弟很多事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走看不到,管不了,不能管。
就像是她的婚姻一样,根本不容她说不。
她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右眼跳个不停,神思不清,皇帝心疼她,便许她在帐篷歇息。
阿竹蹲跪在她身侧,与她说着她在耸云阁的所见所闻,耸云阁的琐事不多,所有的见闻都集中在了许连琅身上。
路薏南侧着头,赏了阿竹一杯浓茶,浓茶入口,人都清醒了几分。
“阿竹,这话,跟本公主说过也就算了,别再告知任何人了。”
阿竹讷讷点头,伺候路薏南又小憩了一会儿。
临近晌午的时候,帐外脚步声纷杂起来,路薏南睡不安稳,便起了身,外头熙熙攘攘,她遣了人去打听出了什么事。
婢女打听不完全,只说现在狩猎还未结束,狩猎场围满了侍卫,她进不去。
路薏南的不安像是溪中投石荡起的涟漪一般,一圈接一圈的扩大。
她快速穿好外袍,由王福禄亲自领着往那边走,今日狩猎场有很多平民猎户,公主嫔妃出行都有侍卫相送,王福禄没有留在陛下身边伺候也是这个原因。
“王公公,前面可出了什么事?”
王福禄慢她一步,“老奴也不清楚,应该是不太乐观,但公主不必担心,陛下不会有事。”
他声音平稳,脚步也不见慌乱,越靠近狩猎场,熙攘喧闹的声音越是静谧下来。
王福禄轻轻一笑,“您瞧,这不就已经稳定下来了。”
他侧开身子,佛尘的尾端落了地,沾上了灰尘,“老奴先去看看,劳公主先在此处等等。”
路薏南从来都不是任性的,她分得清时局,微微屈了膝盖,“劳烦公公了。”
她站在阴凉处,看一队队侍卫进了又出,还有御医接连到场,意识到事态严重。
婢子搀扶住她颤抖的手臂,“公主……”
路薏南脸上血色所剩无几,想起昨夜的对话,更是身体发寒,先不说有什么伤亡,单出这种事,太子就逃脱不了干系。
路匡稷从中捣了什么鬼?!
有一位太医急急忙忙往外走,路薏南大跨步挡住他的去路,“谁受伤了?”
太医气喘吁吁,话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又干又涩,他手里拿着一条带血的纱帕,血腥味挥发在空气中,血滴沥沥而下。
“七殿下受了伤。万幸陛下没事,差一点这一箭就要戳到陛下胸口。”
第57章为他人做了嫁终于是,可以下注了。……
昨夜落了雨,半夜才下大,天亮的时候雨就完全歇了,集散而来的暑气因这场雨骤然冲散,今年的炎夏就要过去了。
太阳一出,热气蒸腾,松软泥土里的水分消失殆尽,风中还带着湿泥的腥味,但脚下的地皮已经完全干了。
路介明靠在一颗榕树下,榕树的枝桠旁生而长,树冠像天际云朵一般,层层叠叠,招招展展,枝桠蜿蜒而生,有几枝难以并拢到树冠上,便压到了地面上,几近弯折。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弓箭被他随手放到了地上,他席地而坐,听着林子四处迫不及待响起的猎杀声,野兽的哀嚎声。
凤眼在林子四处打量,鸟儿扑棱着翅膀四散,树叶飘然而落,有几片落到了他的肩头,他动也不动,任由树叶肆意在他身上寻找栖息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静了又闹,闹了又静,悉悉索索的动静慢慢逼近。
他屈起手肘站直了身子,将弓拉满,手臂的肌肉紧绷起,他单闭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眯起,上下鸦睫纠缠在一起,也就是这一瞬间,剑离弦而往,剑尖在阳光下锃亮,散着寒光,伴着一声惨叫,刺入了已经在他周围环伺了许久的猛虎的眼睛。
眼睛本就脆弱,猛虎痛的发狂,攻击毫无章法,路介明在原地动也不动,搭剑、射出,一气呵成,直往喉咙而去,老虎应声倒下。
老虎的体格很大,倒下时震的人脚下都微微发麻。
据说今日林中只投入了两只老虎,这是其中一只。
路介明用脚侧贴了贴老虎尚处在温热的躯体,喉管处还有肌肉的跳动反应,他负手在旁边等了会儿,看着这样的庞然大物在与死亡纠缠的最后一刻。
他眉眼寂寂,没有大的反应。
对他而言,这场狩猎只是众多安排中的其中一环,一切有条不紊,并不怕什么旁生的意外。
他此次回宫,势在必行。
这一番动静又吓跑不少动物,路介明眼角微挑,割下了老虎的耳朵收入兜囊,正欲离开此地的时候,他又扭头意味深长的又环顾了一眼这处林子。
他嘴角勾出一抹淡笑,仰头在层叠密匝的树冠中观望,剑头打磨的很利,在阳光下几乎是无可遁形,路介明被那明晃晃的剑尖晃到了眼睛,他面不改色,不动声色,长腿不慌不忙,择了新的一片林子。
期间与太子打了好几个照面,太子射兔子射的正欢,他身边陪着好几个富家子弟,殷勤的对他奉承着。
有兔子跑无可跑,一脑袋跌在他脚上,兔子瑟瑟发抖,大耳朵蹭着他的衣袍。
太子颠颠地追着兔子跑过来,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红眼兔,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竟然养的白白胖胖的,路介明揪着耳朵将兔子揣进怀里的时候,兔子顺势又往他衣袖里钻了钻。
“七……弟?”太子挠头,不是很确定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