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西回摸上了腰间的匕首,面部弧度越发僵硬,他斜着眼睛,“殿下喜欢连琅。”
平地惊雷,该是炸的人心肝俱裂,但意外的,路介明原本微耸的肩膀却慢慢松了下去。
他的爱恋倘若注定不能昭告天下,那多一个人知道,就越能证明它的存在,哪怕这个人是窦西回。
帐内火炉银炭少了,帐篷总也不防不住所有的风,四面八方总有细微风势要往帐篷里冲,路介明袖口被吹动了,起了个很小的褶,他垂下眼,用指腹去揉那道痕。
这衣服布料粗糙,袖口绣着个竹子,不甚美观,套在他身上,已经小了,胳膊伸长的时候,腕骨都会露在外面。
他轻声笑了,凤眼望向了已经打蔫的红梅上,“这衣服还是当年在耸云阁姐姐做的,她女红不好,裁剪也不好,但我总是舍不得穿,因为穿了,就会脏,就会破,就再也没有了。”
他目光温柔,瞳孔发亮,“但舍不得又能怎样,衣服会小,人也会走。”
“我喜欢她,很爱她”,他吐字清楚,研磨了那么久的话说出来并不费力气,但也是最后一次说了,“但她不喜欢我,甚至于恶心厌恶这份我想给的感情。”
他嗓音越发低沉了,“窦大人何必气愤,我们都喜欢她,但最后能拥有她的人是你,我不过是想要最后再做好一点罢了。”
路介明有些冷了,他看着委在地面上的毯子,懒得去拿,“若是姐夫不喜欢,那也就算了。”
他摊开手,做了最后的妥协。
窦西回离开的时候浑浑噩噩,撞翻了魏姝凝的瓷瓶,新剪的红梅散了一地,他甚至于来不及道歉,赔罪,就流行大步离开了。
许连琅身上挂了个女官的名号,住的总是会比寻常婢子要好上许多,窦西回掀帐进入的时候,她刚刚褪下了里衣。
大片大片莹白的肌肤裸露出来,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她背对着帐门,高高盘起了头发,更加显的她身姿高挑玉骨天成。
听到门边动静,她快速提起了衣物,衣衫刚拨拢到肩头,就觉得腰上一紧,她整个人都被按进了一个男人的胸膛。
是她陌生的味道。
她疯狂挣扎,窦西回就有抱她更紧,“是我,大婚在即,我抱抱你也不可以吗?”
他半带着受伤的话,让许连琅卸掉了力气,“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他的下巴搁放在她肩头,青色的胡茬磨砺着她细腻的肌肤,“你当然不会知道是我,我们从未有过这样的亲密。”
窦西回喉结滚动起来,手指卡住了她的下颚,逼迫她不得不抬起下巴,看着她丹色的唇瓣,他准确无误的落下了吻。
唇瓣一如所想的柔软,牙齿却是铜墙铁壁,饶他如何做,她都没有张开口接纳他。
那这样的单纯的嘴唇相碰,算吻吗?
怀里的女人僵硬着身体,碰的是石头,抱的也成了石头。
他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气势,唇瓣离开她的,脸上的苦笑牵连眼角笑痕,都成了苦态,他的手顺着她的脊背安抚,“连琅,圣旨已下,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他们拥抱着,根本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他长着一张君子端方的脸,行雅正之事,此刻却涌出了野兽的血。
若是路介明知道许连琅也喜欢他,那他还能有什么呢。
他自私无比,就要变成刺猬,刺伤自己,也刺伤他们,是路介明亲手将许连琅推向了自己,他怎么可能会还回去。
想都不要想!
若当初娘亲没有迎回那个女人,爹怎么会宠妻灭妾,他不能再做一摸一样的事。
他大力的将许连琅揽进怀里,凑近她的耳朵,将吻落在了她的耳廓,“今夜我不想回去了。”
……
翌日,天气大好,冬猎林中的野兽被驱使着在林中乱窜,冬日万物惫懒,吃得饱跑不快,为了保证狩猎乐趣,在今日的野兽餐食中加了些兴奋药物。
一大早野兽的嚎叫从林中传来,昨日落下的那层薄薄的积雪已经完全消融。
路介明骑着马从林中巡视回来的时候,睫毛上都挂着冰霜,他翻身从马背上翻下,见丽贵妃大老远来。
皇帝已经有好几年不带丽贵妃来围猎了,此番还是丽贵妃求了又求,说自己一年老过一年,趁着现在还能动,也想动动这把骨头。
丽贵妃将门虎女,满门都是大将,打小就是玩着弓箭长大的。
不是个出格的要求,皇帝也就许了。
丽贵妃朝他招手,“还没见过你娘吧,快去看看,今天刚回来的。”
她唇上的口脂色泽浓艳,招手的姿态越是亲昵,眼里的讥讽就越发明显。
直到她走到路介明身边,蓄着长长指甲的手拍上了他的肩头,“见了本宫也不知道叫人了,得了,不跟你计较了,快去看你娘吧。”
她托着长长的裙摆从他身边走过,扯起嘴角,“都是跳梁小丑罢了。”
路介明转过了身,正对着她,“娘娘还是好自为之,六哥刚被关了禁闭,先前那些悬案错案,介明相信,总有一日,可以真相大白。”
他口中的意有所指毫不遮掩,眸中色泽暗了下来,他只是单纯的看着丽贵妃,唇齿掀动,唇形聚合又张开,丽贵妃读懂了,当即心底的惧怕传遍四肢百骸,膝盖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若无愧心事,何惧牛鬼佛。
她完全变了脸色,“皇上不会信你的。”
路介明笑而不语,从她身边径直走开。
容嫔当年的事他早就调查的差不多,丽贵妃在这个时候挑衅他,无异于玩火自焚。
当年的冤案,早就该冤有头债有主了。
他脑子有几分混沌,并没有去见突然到来的容嫔,步伐随意,再抬眼时,就到了许连琅的帐帘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