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牵挂却不知从何提及的父母早就被他安置妥当,她不孝,久不在父母跟前尽孝,孝心却以另一种方式传递到了父母身边。
就连李日公公,他都为她寻了来,借以为她消减偌大宫殿带来的陌生感。
他真的是细致到了极处,李日公公问她值不值,自然是值的,这一切的一切远远大于她当初为路介明做过的。
只是,他可以许她千千万万,却再也许不起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偏她想要的,就是这一生一世一双人。
合上眼的时候,帷幔下坠着的玉珠子像是还在响,珠珠声脆,碰撞在一起还可以倒映出倾倒过来的世界。
玉珠子里的万物都是倒转的,悬浮的,她像是躺在浮萍之上,晃晃荡荡,双手抓不住可以依附的东西。
这样的感觉不是头一遭的。
于是,下一刻许连琅便瞧见了那尊佛像。
大抵是已然预料过了,她这一次瞧见时,整个人都很平静。
她踱步到佛像周边,看那孩子在挣脱出襁褓站在她面前,这次没有尖锐的叫喊声,更没有歇斯底里的抓挠。
只是,静静的看着许连琅。
渐渐的,金身佛像蜕化出人皮,人皮上又生满了脓疱。那孩子忍不住抓挠起,在自己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许连琅惊诧于自己的平静,她像是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与那孩子的对弈。
她慢慢发现,她越是冷眼旁观,那孩子就越是暴躁,很快那张脸便已经没了一块完好的皮肤,血珠子连带着烂掉的皮肤簌簌往下落。
身体里的恐惧在战栗,这是她控制不住的本能反应,但未免太奇怪了。
她挣脱于这样的梦境,控制着梦中的自己再没有失态。
再一再二……又来再三。
若是神仙托梦,那神仙要我如何?
她掐着自己的皮肉,终于醒了过来,低头一看,发现胳膊上自己掐过的地方已经青紫一片。
她尚且来不及多想梦中景象,就听的外面的喧闹。
“贤嫔娘娘,您不能硬闯啊,陛下怪罪下来,我们担不起啊。”
贤嫔娘娘?
许连琅撩开了被子,穿好鞋袜,听到女人的哭腔,和隐隐约约破口大骂的词汇。
“逆天改命,罪孽才该死,为什么是我皇儿死!”
声音嘶哑到一定程度,辨不出了原来音色。
找麻烦的人她一律不理,但这人口中提及了“皇儿”。
她当即便想起了大皇子的生母,若外面是这个女人,她真的很想见上一见。
看看路介明孩子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他现在喜欢的女人,又是什么样的。
她起身的时,还眩晕着,扶着床沿站了一会儿才缓过来,香炉还在燃,许连琅经过时,裙衫掠过那炉子,打乱了那一线白烟的垂直腾升。
她主动开了门,刺目的阳光落入她的眼中,她眯了好一会儿,下一刻,就有人扑了上来。
万幸隐在暗处的暗卫及时出现,将贤嫔一把拦住。
“贤嫔娘娘身上已经染病,望自重,姑娘您碰不得。”暗卫机械般的重复这句话,却大大激怒了贤嫔。
“我们都要死了,她这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要不是因为她,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发髻乱成一团,明艳的五官是极美丽的,但言语动作之间,与街边泼妇并没有什么两样。
贤嫔眼里是最恶毒的目光,嘴上是最恶毒的话语,“你害了陛下还不够吗?非得搭上他的独子。”
“违背天常,终将反噬,你克死自己就算了,还要克死旁人。”
许连琅看着这个女人,却是无比的惊悚,路介明……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他这几年是瞎了吗?
第98章莫须有路介明在偏袒她,无条件的在偏……
□□,柳絮夹隔在空荡的空气中,从人的眼角眉梢掠过,风迷了人的视线,飘荡起的薄纱皆被紧实覆盖在周边下人的口鼻上。
许连琅与贤嫔隔着暗卫遥遥相望,暗卫听令于帝王,在帝王的女人面前,却单单只护起了许连琅。
她额角紧了紧,伸出青葱般的手指点了点身前的暗卫,小声示意他离开些许,“离娘娘远上一些,听说此场时疫发病者大多是壮年侍卫。”
暗卫不肯,侧目看她,“主子有令,姑娘之事,大于天。”
暗卫口吻平平,音调都甚少起伏,却让许连琅心中一片雨霁天晴,天光大好。
都说皇帝才是真龙天子,他却已然将她放在了比自己还要高的地步上。
许连琅从袖间扯出绢帕,绕了两圈,踮起脚尖,围在了身前暗卫的口鼻之上。
那暗卫哪里敢当,当即便要躲,许连琅按住他的手臂,道:“知你君令如山,你违背不了主子,我却也害你因此出事,便出此下策,你莫要躲了。”
皆是□□凡胎,时疫在前,从未有过谁前谁后。
“你退开一些些,我与娘娘说说话,”她不急不躁,杏眼顾盼生辉,都有人找上门来了,她怎么能还躲在路介明身后,全靠他处理这些麻烦事。
她从年少起,就一直是将路介明挡在背后,揽在怀里的人,没道理,因为这次的重生和这突然的体弱而真成了菟丝花。